朝堂风波暂歇，张启贤一党的清理也让宫中的氛围为之一松。李珩虽未明言，但心中对李晓晓在此事中起到的关键作用，自是记了一功。见她“病愈”后眉宇间仍带着一丝久困宫闱的沉郁，便起了心思。
这日晚膳后，李珩难得地带着一丝轻松笑意，对前来问安的李晓晓道：“整日闷在宫里也是无趣。朕已安排妥当，让顾长渊护着你，悄悄出宫去，看看京城的夜市，散散心。”
出宫？夜市？
李晓晓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缀满了星辰。穿越至今，她所见不是宫廷的富丽堂皇就是阴谋算计，还从未真正接触过这个时代的市井生活。这对她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诱惑和奖励。
“真的吗？谢谢哥哥！”她几乎是雀跃着，那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难得地露出了符合她这个年龄的鲜活气。
李珩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眼中也柔和了些许，叮嘱道：“切记，微服而行，不可暴露身份，一切听从顾长渊安排，子时前务必回宫。”
“晓晓明白！”
是夜，月朗星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自宫苑侧门驶出，融入京城的夜色之中。马车内，李晓晓换上了一身寻常富家小姐的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好奇。顾长渊则是一身玄色劲装，并未穿戴侍卫官服，坐在车辕上亲自驾车，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马车穿过寂静的宫城区，越往南行，人声便渐渐鼎沸起来。撩开车帘一角，喧嚣的热浪和温暖的光晕扑面而来。
这就是大晏朝的京城夜市！
只见长街两侧，灯笼高挂，亮如白昼。各色摊贩鳞次栉比，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说书人的醒木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鲜活生动的市井交响。卖小吃的摊子冒着腾腾热气，香味勾人食欲；杂货铺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卖艺的杂耍班子周围围满了喝彩的观众；还有那猜灯谜的、卖花灯的……一派人间烟火，盛世繁华。
李晓晓看得目不暇接，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感动。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充满生机与活力的世界。比起那座华丽却冰冷的宫廷，这里更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真切地“活着”。
在顾长渊的示意下，马车在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停下。他率先下车，警惕地确认四周安全后，才向她伸出手。
李晓晓将手搭在他坚实的小臂上，跳下马车。脚踏实地，置身于这喧闹的人流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食物香气、尘土和人群的味道，让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顾长渊沉默地护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既不远离，也不会过于靠近引人注目。他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潮，锐利的眼神时刻扫视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李晓晓放松心情，漫步在街头。她好奇地看着吹糖人的老匠人灵巧地捏出各种栩栩如生的造型，盯着香气四溢的羊肉汤锅挪不动步，听着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前朝传奇……
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她被那晶莹剔透、造型可爱的小兔子糖人吸引住了目光，脚步不自觉地停下。
顾长渊察觉她的驻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看了看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喜爱。他沉默片刻，走上前，从怀中取出几枚铜钱，递给老匠人，指了指那只小兔子。
老匠人笑呵呵地取下糖人，递过来。顾长渊接过，转身，将那只活灵活现的兔子糖人，递到了李晓晓面前。
李晓晓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街灯的光晕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但那双向来冰封的眸子里，此刻却映着温暖的灯火，漾开了一丝极淡极淡的柔和。
“谢谢。”她接过糖人，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心头微悸。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她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纯粹满足的笑容。
看着她如同孩童般容易满足的快乐笑容，顾长渊紧绷的唇角，也在无人察觉处，微微松动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漫步在熙熙攘攘的夜市中。他沉默守护，她自在探索。喧嚣的人声、温暖的灯火、甜腻的糖人……这一切构成了一幅与她平日生活截然不同的画卷，暂时洗去了宫廷带来的所有疲惫与阴霾。
时辰将近，他们重新登上马车，驶离了那一片人间烟火。
马车内恢复了安静，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李晓晓靠着车壁，手中还拿着那只没吃完的糖人，脸上带着未尽的笑意，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中充满了不舍。
忽然，坐在她对面的顾长渊，低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若你喜欢，”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带着笑意的侧脸上，语气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日后……我再护你来。”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李晓晓的心湖，漾开层层涟漪。
她转过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在那片她逐渐熟悉的冷硬之下，她看到了认真，看到了守护，也看到了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温柔。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弯起，将那支糖人小心地握紧。
马车驶入幽深的宫门，将外面的喧嚣与温暖隔绝。但今夜所见的那片烟火人间，以及身边这人许下的朦胧约定，却如同暖流，悄然流淌心间，驱散了深宫的寒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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