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湖’……”莫轻尘咂摸着这词，灌了口酒，脸上那点散漫收敛了，眉头微皱，“那地方可邪性，在‘碎星墟’最里头，是个三不管的混乱地带。”
“碎星墟？”林玄追问。
“上古星辰坠毁砸出来的废墟，灵气暴乱，空间脆弱，正经势力懒得插手，就成了逃犯、凶徒、黑市买卖的窝点。”莫轻尘挠挠乱发，“想找坠星湖的具体消息，得去那儿最大的黑市‘鬼墟’。那地方只认两样东西：拳头，和灵石。”
他瞥了眼昏睡的苏九儿和脸色苍白的姜璃：“先安顿她俩。老子带你去鬼市探探路。”
几个时辰后，渡云舟降落在一处荒谷外。灵气稀薄躁动，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金属锈蚀的怪味，天空灰蒙，星辰位置诡谲。
莫轻尘收起飞舟，弹给姜璃一枚木符：“带小狐狸去西边找‘哑婆’，暂住。我们进去。” 他指了指谷中一片扭曲的光影，“鬼市有禁空阵法，只能走进去。”
姜璃接过木符，看向林玄。
“小心。”林玄点头，目送她带着苏九儿离去，转身跟上莫轻尘。
踏入山谷，光线骤暗，怪石嶙峋如鬼影。嘈杂声浪隐约传来，愈近愈响。转过一处巨大山隙，景象豁然撞入眼帘——
那是一片巨大盆地，拥挤着歪斜的屋棚、破烂帐篷和地穴，毫无章法。人影幢幢，声浪鼎沸：
“黑鳞蟒皮！八十灵石！”
“古修玉简！内含秘法！”
“收购星骸碎片！价高！”
“招护卫！探索死地！玩命！”
叫卖、争吵、狂笑、低语混作一团，冲击耳膜。空气浑浊不堪，汗臭、血腥、劣质香料、丹药与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无所不在的窥视感。一进入，无数道或明或暗、贪婪、警惕、恶意的神念便交织扫来，如蛛网缠身。强的如冰刃刮骨，弱的似蝇虫嗡绕。林玄脊背发紧，星辰之力内敛，肌肉紧绷。
莫轻尘却闲庭信步，对扫来的神念浑不在意。几道强横恶意神念触及他周身三尺，便泥牛入海，或伴着一两声闷哼仓皇退去。窥视林玄的目光少了许多，但暗处的窥探更显阴冷。
“别乱看，别露怯，别碰东西。”莫轻尘头也不回低语。
林玄紧跟，目光扫过两旁摊位：散发不祥黑气的骨器、罐中蠕动的怪虫、血渍未干的兽皮、残缺玉简……甚至有几颗封在晶石中、缓缓转动的眼珠，被独眼摊主阴森打量。这里没有规则，弱肉强食。他亲眼见一买主谈崩暴起杀人夺货，人群冷漠让道；也见交易完成者被暗箭放倒，怀中物瞬间消失。
莫轻尘似对这里极熟，引他穿梭于混乱，避开几处气息尤其凶戾的区域，终在一僻静角落停下。
此处仅一摊。摊主是发稀面皱、裹着补丁灰袍的干瘦老头。摊上寥寥：几本封面字迹磨灭的旧书，数张泛黄破损的兽皮图，一插秃笔的竹筒。旁立歪斜木牌，炭笔写着：知古今。
老头靠墙瞌睡，闻声掀了掀眼皮，浑浊目光扫过莫轻尘的酒葫芦与破剑，又耷拉下去，声如破锣：“买消息，卖消息？先钱后货。”
莫轻尘踢了林玄小腿一下。
林玄上前，压住心绪，尽量平稳：“打听‘坠星湖’，怎么去？有何讲究？”
老头眼未全睁，伸出三根枯指晃了晃。
林玄摸出一小袋星纹米——秘境所余不多。老头接过，掂量，捏起几粒细看，又嗅了嗅，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星纹米？成色还行。”他收起米，慢吞吞从那堆破烂中抽出一张边缘焦黑、似被火燎的残缺兽皮图铺开，枯指在某模糊处点了点，“喏，约莫这附近。具体路子早断了，这图是我爷爷的爷爷那辈留下的，准不准，天晓得。”
林玄细看，图绘简陋，标识难辨，仅能看出似是水域与破碎地形。
老头收图，抬眼，浑浊却似能洞悉人心的目光扫过林玄，又瞥向抱臂旁观的莫轻尘，干瘪嘴唇蠕动，嗓音嘶哑平淡：
“坠星湖啊……那可是‘守墓人’早年的据点之一。”
守墓人！林玄心头剧震。
老头略顿，似在追忆久远传闻，续道，语气平淡得叫人心底发毛：
“眼下么……嘿嘿，成了‘星骸’污染最重的死地喽。活人进去，九死一生。便侥幸出来，多半也疯了，或……成了不人不鬼的玩意儿。”
星骸污染？死地？林玄心往下沉，但念及沈墨那缕魂火指引，咬牙追问：“星骸是何物？那地方……可有滋养魂魄之物？”
老头看他一眼，目光微异，似讶于他知“滋养魂魄”之事，却未多问，只淡淡道：“星骸？上古大战后，从‘那地方’泄出的脏东西，污灵气，蚀神魂，歪血肉。至于养魂……老话传湖心曾有‘净星莲’，至纯至净，专克星骸，或许对魂魄有些益处。有无，在否，鬼晓得。消息就这些，爱信不信。”
言罢，闭目靠墙，送客之态。
守墓人据点……星骸污染……净星莲……
信息骇人，字字惊心。林玄握那残图，掌心冰凉，却知已无退路。他看向莫轻尘。
莫轻尘摩挲着胡茬，咂咂嘴：“星骸……净星莲……守墓人老巢……这潭浑水，看来蹚定了。先回吧小子，从长计议。你那‘坠星湖’，怕是龙潭虎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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