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那双曾经桀骜不驯的凤眸,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他嘴唇干裂,脸色灰败,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衰老了几十岁。
“水……嫂嫂……”
他看着眼前这张哭得眼圈红肿,满是担忧的小脸,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笑,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我……我们还活着?”
“活着!我们都活着!”云晚晚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她连连点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喜悦。
夜阑醒了,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太好了……”夜阑喃喃了一句,目光越过她,贪婪地落在了身旁那个静静躺着的清冷身影上。
当他看到云清寒那张虽然依旧苍白,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安宁,不再是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时,那颗已经快要停止跳动的心,终于重新涌起了一股灼热的暖流。
他的付出,没有白费。
他的娘子,还活着。
这股强烈的意念,竟让他恢复了一丝气力。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将他们团团围住,却又不敢靠近的恶心虫子,又看了看这片不断蠕动,散发着恶臭的肉壁。
他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这里是……吞天古魔的胃里。”夜阑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曾在魔界的古籍上看过,这是一种太古时期就存在的恐怖魔物,没有实体,以一片大地为身,吞噬万物为生。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吞天古魔!
就是那个老萝卜精!
“那……那我们怎么出去?”云晚晚紧张地抓住了他冰冷的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夜阑的眼神,再次黯淡了下去。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出不去了……被它吞进来的生灵,从来没有能活着出去的。我们会被它的胃液,一点点消化,最终化为它力量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转向云清寒,那份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更深的绝望所取代。
他可以死。
但他不能看着她,在他面前,被这怪物活活消化掉!
云晚晚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她的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
不。
她不信。
一定有办法的!
她不想死在这里,夫君和师姐也不能死在这里!
“一定有办法的!”云晚晚固执地重复道,她瞪大那双红通通的杏眼,死死盯着夜阑,“你再想想!古籍上一定还写了别的!它的弱点!一定有弱点的!”
看着她那副不肯放弃的倔强模样,夜含着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夜阑的心神,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不久前,这个他一直以为是温室花朵的小哭包,是如何指着那个远古魔物的鼻子骂他老萝卜精,又是如何提出那个疯狂的计划,最终真的救回了他娘子的命。
或许……
真的还有一线生机?
夜阑闭上眼睛,拼命地在自己那因为魔源耗尽而变得混沌的记忆中,搜索着关于“吞天古魔”的一切信息。
画面,文字,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许久。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有!”
夜阑的呼吸,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起来,“古籍上记载……吞天古魔虽然号称不死不灭,但它有一个唯一的命门!”
“什么命门?”云晚晚急切地追问。
“它的心脏!”夜阑的眼中,迸发出一股疯狂的光彩,“它的心脏,是它所有力量的源泉,也是它最脆弱的地方!只要能找到它的心脏,并且将其摧毁……我们不仅能出去,这头古魔,也会彻底死亡!”
心脏!
云晚晚的眼睛也亮了!
“那它的心脏在哪里?!”
夜阑的脸色,却又垮了下来,他颓然地靠在肉壁上,喘息着说道:“心脏……在它胃部的最深处。但是……那里有它体内最强的‘护卫’。”
“护卫?”
“嗯。”夜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忌惮,“古籍上说,那是一头……由它吞噬的无数强者怨念和残魂,融合而成的‘心魔兽’。它的实力,甚至比古魔本身,还要恐怖……”
心魔兽!
云晚晚的心,凉了半截。
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比古魔还恐怖的心魔兽了,恐怕连外面那些小虫子都打不过。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似乎是看出了云晚晚的沮丧,夜阑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虽然虚弱,却又带上了几分昔日的桀骜。
“嫂嫂,怕什么。”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云清寒。
“我这条命,是你的。我娘子的命,也是你的。我哥……呵,他的命早就是你的了。”
他看着云晚晚,那双凤眸里,闪烁着一种云晚晚看不懂的,异样的光芒。
“你才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那个。”
“我?”云晚晚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哪里厉害了?
“对,就是你。”夜阑的语气,笃定无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凑到云晚晚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道:
“嫂嫂,你听我说……吞天古魔的心脏,虽然有心魔兽守护,但它本身,其实并没有防御。而你,有混沌之力,那是万物本源的力量,也是唯一能够悄无声息,绕过心魔兽的感知,直接触碰到古魔心脏的力量!”
“你身体里,还有我哥的神力。神魔混沌,三种力量在你体内,已经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对抗,而是去……融合!”
夜阑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用心魔兽,来当你的磨刀石!”
“用古魔的心脏,来当你的补品!”
“把这里,变成你的机缘!你的道场!”
“你在这里证道成圣,我们,就都能活下去!”
云晚晚被他这番话说得心神剧震,大脑嗡嗡作响。
证道成圣?
在这里?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不知为何,夜阑那充满了疯狂与信任的话语,却像一颗种子,在她那片已经绝望的心田里,悄然生了根。
她看着身旁昏迷的夫君,看着气息微弱的师姐,又看了看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的夜阑。
求生的欲望,保护所有人的执念,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不可能。
云晚晚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她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和云清寒有几分相似的,冷冽的决绝。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重重虫群,望向那片蠕动肉壁的更深处。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转过身,盘膝坐下,就在那片由剑意守护的安全区里,当着三个重伤员的面,闭上了眼睛。
她要修炼!
她要变强!
她要像夜阑说的那样,把这个绝境,变成她的机缘!
可就在她沉下心神,准备引导体内那三股驳杂的力量时,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茫然与虚弱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师妹……?”
云晚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不敢置信地,缓缓回过头。
只见云清寒,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那双清冷如霜雪的眼眸,怔怔地看着云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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