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皇宫，通传之后，我直接被引到了皇帝的书房。这次没有朝臣，没有太监宫女，只有皇帝赵祯一人坐在案后，眉头微锁，似乎正在为什么事烦心。
见我进来，他抬了抬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听说你又惹……哦不，是元仲又惹出点动静？”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习以为常。
我嘿嘿一笑，也没客气，自顾自地坐下。然后，在皇帝略带诧异的目光中，我开始像变戏法一样，从我的空间里往外掏东西。
先是几碟精致的宫廷点心，然后是两杯冒着凉气的珍珠奶茶，接着是一壶冰镇好的果茶，最后，我甚至变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碗，里面装着堆成小山状、散发着丝丝寒气和奶香的……冰淇淋！
我把冰淇淋推到皇帝面前，递上一个小勺：“皇兄，快尝尝这个，叫‘冰淇淋’，甜滋滋凉丝丝的，特别好吃，一会儿该化了。”
皇帝看着这一桌子与现代风格格格不入的吃食饮料，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你呀……总是能弄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倒是没客气，拿起小勺舀了一勺冰淇淋送入口中，顿时眼睛微微一亮，“嗯？确实不错！”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我们两人就这么对坐着，一边吃着冰品喝着冷饮，一边像是寻常人家兄妹闲聊般，开始了对话。
我斟酌着语句，徐徐道来：“皇兄，今天我来，不是为了元仲炸房子的事道歉，那小子该罚，我已经骂过他了。我是想……跟你好好聊聊这孩子。”
皇帝放下勺子，看着我，示意我继续说。
“元仲这孩子，您也看到了，聪慧，绝对的天资过人，一点就透，举一反三。”我先是肯定了他的优点，然后话锋一转，“但他的性子……太软，太重感情。这或许是随了他母妃那边的基因？我听说他外公家是武将出身，却偏偏出了他母妃那样温柔似水的性子。他母妃在宫中地位不低，将他保护得很好，却也让他少了些磨砺。”
我看着皇帝的眼睛，认真地说：“他热爱军事，向往战场，这是真的。但他骨子里那份柔软和过于充沛的同理心，注定了他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统帅。‘慈不掌兵’，古训不是没有道理的。我真怕他将来上了战场，会因为不忍伤亡而做出错误决策，害人害己。”
皇帝微微蹙眉，似乎想反驳什么。我连忙抬手制止他：“皇兄，您先听我说完。您或许觉得我危言耸听，或许觉得皇家子弟的竞争没那么残酷。但您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您这一代，兄弟本就不多，满打满算就三位，其中一位还……志不在此，另一位八贤王更是全心全意辅佐您。您算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相对顺利登基的帝王了。”
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您看看史书，哪一代的皇位更迭不是踩着血肉上去的？父子相疑、兄弟相残的例子还少吗？您生在皇家，长在皇家，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身处其中的痛苦和无奈。”
“我们明知元仲有这方面的性格缺陷，为什么非要逼着他去走那条他最不擅长、也最可能让他粉身碎骨的路呢？”我语气恳切，“为什么不换一条路给他走？”
“换一条路？”皇帝若有所思。
“对！”我肯定地道，“一条既能让他充分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又能让他平安喜乐度过一生，甚至能成为未来帝王强大助力的路！这也算是我这个当师父的一点私心，我希望我的徒弟，能好好的。”
我向前倾了倾身体：“皇兄，您如今只有两个皇子，但您不会一辈子只有两个皇子。未来会有多少位皇子？他们之间又会为了那个位置发生怎样的明争暗斗？您我都无法预料。我们现在给元仲选择另一条路，是给他一条生路，也是给未来的帝王留下一个强有力的、没有野心的手足臂膀！”
“一个没有野心、且拥有强大技术能力、能绝对忠诚辅佐你的兄弟，有多么珍贵，我想您最有发言权。”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毕竟，您和八贤王之间君臣相得、兄弟情深的故事，可是民间传颂的楷模啊。您难道不希望您的儿子们，将来也能如此吗？”
这番话，似乎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他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茶杯壁，眼神变得幽深，显然在认真思考。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冰品融化的细微声响。
过了许久，皇帝才缓缓叹了口气，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威严的帝王，更像是一个为儿子未来操心的普通父亲，一个有着烦恼和期盼的兄长。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疲惫和真诚：“皇妹，你的心思，朕明白了。你说得对……朕和八皇叔，确实是难得的幸运。但这份幸运，不是凭空来的，是八皇叔的豁达，也是朕的信任……朕又何尝不希望朕的孩子们，将来也能兄友弟恭，共同守护这大宋江山？”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和我诉说一些从未对外人言说的心里话。他说起自己对未来的畅想，希望打造一个怎样的盛世；说起对子女的期盼，不希望他们重蹈历史上那些悲剧的覆辙；也说起身为一国之主的忧虑，边境不稳，朝堂纷争，子嗣教育……
他说起平衡朝堂各派势力的不易，说起推行新政遇到的阻力，说起对百姓民生疾苦的牵挂，也说起作为一个丈夫，对后宫妃嫔、对子女生母那份难以周全的愧疚。
他就那样说着，我静静地听着。听着一个帝王的雄心与无奈，一个父亲的殷殷希望与谆谆心意，一个丈夫的绵绵情谊与左右为难。
他说着他的不容易，也说着他的满足。他说虽然很累，但看到国库渐渐充盈，边境稍显安宁，百姓脸上多了些笑容，他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这一刻，他褪去了所有的光环和枷锁，就像一个普通的哥哥，在向他信任的妹妹，诉说着人生的不足与对未来的期盼。书房里弥漫着一种难得的、温馨而略带伤感的氛围。
我知道，我的建议，他听进去了。为赵元仲另辟蹊径的路，或许真的能走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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