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冰水、醋意
圣樱学院的秋季篮球联赛拉开了帷幕，这是全校瞩目的盛事。高三（一）班作为理科重点班，实力不容小觑，尤其是班长林枫，更是校队的主力。
织玥对篮球本身兴趣不大，但她知道，顾言深虽然不参加比赛，却会作为班级后勤组成员，负责一些琐事，比如……管理和分发矿泉水。
机会来了。
比赛当天，阳光正好。篮球场边围满了加油的学生，气氛热烈。织玥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清新脱俗，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找了个能清晰看到后勤组位置的阴凉处站着。
场上，林枫带领着班级队伍奋力拼搏，引来阵阵尖叫。但织玥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那个安静地站在场边，身边放着整箱矿泉水的清冷身影上。
中场休息时，队员们大汗淋漓地走下场地。林枫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下意识地朝着后勤组放水的地方走去。好几个女生也趁机围过去，想给心仪的队员或者林枫递水。
就在这时，织玥动了。
织玥拿着一瓶冒着丝丝凉气的冰镇矿泉水，步伐轻盈，却目标明确地绕过那些叽叽喳喳、争抢着给球员递水的女生，径直走到了刚结束一轮练习、正坐在场边休息的顾言深面前。
少年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脸颊因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平日里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生动的朝气。他微低着头，正在整理护腕。
“顾同学，辛苦了，喝点水吧。”织玥将水递过去，声音在嘈杂的球场背景下显得异常清晰悦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仿佛只是同学间寻常关心的笑容。
一瞬间，周围似乎安静了几分。不少目光都聚集过来，带着惊讶和探究。谁都知道织玥这位新来的转校生家境优越、容貌出众，平时对谁都带着点疏离，此刻却主动给班里这个最沉默寡言的顾言深递水？
顾言深显然也没料到。他抬起头，撞进织玥那双含着浅浅笑意的桃花眼里。阳光透过体育馆的窗棂，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美得有些不真实。
他的心跳失控地漏跳了好几拍，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周围那些注视的目光，尤其是班长林枫投来的、带着一丝愕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视线，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自在，甚至有一丝莫名的烦躁。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筑起更高的防御工事。垂下眼睫，避开她那过于灼人的目光，声音刻意压得更冷，甚至带着点生硬的疏远：“我不渴，谢谢。”
又拒绝了！
织玥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跺脚了，但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了点无辜和坚持，声音放软了些：“拿着嘛，天气这么热，后勤也很辛苦的。你看，瓶子外面都有水珠了，很冰的。”
她说着，还故意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冰冷的瓶身，那动作带着点不经意的娇憨，仿佛在说“你看，它多可怜，都快化了”。
顾言深看着她固执举着的水瓶，以及她指尖那一点被冰水激出的微红，心底那堵看似坚固的冰墙，仿佛被这小小的水滴凿开了一道缝隙。他沉默了两秒，像是终于妥协，又像是败给了她那执拗的眼神，伸手接过了那瓶水。
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那冰凉的触感和他自己手心的微热形成鲜明对比，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窜过。
“谢谢。”他低声道，声音比刚才软化了一丝丝，几乎难以察觉，然后迅速移开目光，仿佛那瓶水烫手一般。
织玥心里顿时雀跃起来，像打赢了一场小战役，眉眼弯弯：“不客气！”她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裙摆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没有再多看旁边欲言又止的林枫一眼。
顾言深握着那瓶冰水，冰冷的温度透过掌心一直蔓延，却奇异地浇不灭心头那股因为她靠近而升起的、陌生的燥热。他只是默默地将水瓶放在了自己脚边，与其他分发给队员的、普通的矿泉水瓶隔开了一点距离，仿佛那是什么需要特别标记的专属物品。
林枫看着这一幕，眼神暗了暗，他接过旁边另一个女生递来的水，道了声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了顾言深脚边那瓶特别的“冰水”，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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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个午休时间，织玥想去图书馆找顾言深，却在经过教学楼后面僻静的小花园时，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放轻脚步，藏在茂密的蔷薇花架后。
是林枫和顾言深。
“……织玥她很好，我知道我可能配不上她，但我是真心的。”林枫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坦诚和一丝紧张，“顾言深，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不太一样。但我想公平竞争，可以吗？”
织玥的心提了起来，屏住呼吸。
顾言深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拔却骤然绷紧的背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好几秒，才听到顾言深冰冷到几乎结冰的声音，带着一种织玥从未听过的、压抑着的什么情绪：“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他径直转身离开，脚步甚至带着一丝仓促的意味。在经过花架时，织玥清晰地看到了他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
他……在生气？还是在紧张？
织玥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林枫似乎叹了口气，然后也离开了。
等到周围恢复安静，织玥才从花架后走出来，心里五味杂陈。“与我无关”？他真的这么想？
她正琢磨着，却听到身后传来林枫的声音，带着点尴尬和决心：“织玥同学，我……我喜欢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织玥转过身，看着面前一脸真诚紧张的林枫，几乎没有犹豫，露出了一个礼貌却疏离的微笑：“抱歉，林枫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枫脸上的期待瞬间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苦涩地笑了笑：“我明白了……是顾言深，对吗？”
织玥没有否认，只是再次道：“抱歉。”
林枫失落地离开了。
织玥站在原地，轻轻吐出一口气。刚想离开，却眼尖地瞥见旁边实验楼的拐角处，一片熟悉的校服衣角一闪而过。
是顾言深！他根本没走远！他听到了！
这个认知让织玥的心跳猛地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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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织玥照例“偶遇”了准备去市图书馆的顾言深。这一次，他没像往常那样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开，而是在她靠近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黑眸沉沉地看向她，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一种压抑了很久终于破土而出的锐利。
“织玥。”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你故意接近我，到底想做什么？”
织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一愣。
他逼近一步，少年清冽的气息带着压迫感笼罩下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混合着醋意、不安和某种决绝的质问：“我没时间，也没兴趣，陪你玩什么富家女体验平民生活的游戏。”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织玥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受伤和自我保护般的倔强，心里忽然软了一下，又有点想笑。
她仰起脸，直视着他那双漂亮却写满防备的眼睛，决定不再绕圈子了。她收起平日里那点小心思和伪装，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和坦诚，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顾言深，你误会了。”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我接近你，不是因为游戏，也不是因为好奇。”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从转学来的第一天，在教室里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吸引了。”
“我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我就是单纯地……想要你。”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带着少女独有的、混合着羞涩和大胆的直白，“顾言深，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言深彻底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如此直接、如此……炽热的告白。她看着他的眼神，干净，坦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里面映着他有些失措的样子。
所有的防御，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闪烁着期待光芒的桃花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涌上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惶恐和巨大冲击力的情感。
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他想到了林枫的告白，想到了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想到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辗转反侧和暗地里的努力……如果此刻拒绝，他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赌一把吧。顾言深想。哪怕最后真的是一场梦，哪怕会摔得粉身碎骨，他也认了。至少，他拥有过这道光。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挣扎，有决绝，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劲。他听到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妥协，又像是某种郑重的承诺：
“……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织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刚才的紧张，她眼睛亮得惊人，笑容灿烂得如同盛放的玫瑰：“你答应了？！真的？”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开心，顾言深心底最后那点不安奇异地被抚平了。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抿紧，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样子，只是耳根的红晕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明媚的笑脸上，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无声却坚定地宣告：
既然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既然你选择走向我……
那么，织玥，从这一刻起，你就别想再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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