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哈迪斯那低沉而威严的宣言落下,德墨忒尔脸上原本带着的期待与喜悦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苍白,以及深深的恐惧与怨恨。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那是一种从本质上产生的抗拒与愤怒,如同春日生机勃勃的大地,骤然遇到了足以冰封一切的严冬。
“啊啊!!!你……你身上散发着与我完全对立、克制我的神性!为什么会这样!母亲怎么可以生下你!”
她的声音因为难以置信而变得尖锐,双眸圆睁,充满了愤怒,“你的诞生会毁灭我所珍惜的生命和大自然。
会让万物在痛苦中一一死去!这样的你,怎么可以存在!又凭什么存在!啊啊啊!”
德墨忒尔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像是要遮住那份无法接受的痛苦,无法接受母亲的背叛。
而失态地向后踉跄了几步,她的尖叫声在四周回荡,充满了绝望。
“德墨忒尔,冷静下来!不要……”赫斯提亚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伸出玉手想去拉住她,却被德墨忒尔猛地挥开。
德墨忒尔此刻显得有些神经质,她指着哈迪斯,质问赫斯提亚:“赫斯提亚,你会帮我,对吗?
你会选择我,对吗?而不是这个散发着恶臭死气、令人作呕的哈迪斯,对吗?”
赫斯提亚只是紧抿着唇,眉头紧锁,双手紧紧地抓皱了胸前的衣襟,因无法做出选择而变得痛不欲生。
她在心中默默呐喊:“为什么要做出选择?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一切都应该是向着美好的未来啊!难道……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梦中泡影吗?”
看到赫斯提亚始终默不作声,德墨忒尔好似被抛弃了一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微翘的眼角滑下晶莹的泪珠,她泣不成声地问道:“赫斯提亚,你是我的姐姐,我们一直都在一起,让你做出选择,就那么难吗?”
赫斯提亚被德墨忒尔的质问刺痛,心中的愤怒再也无法压制。
她怒喊道:“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是【家庭】的象征!你是我的妹妹,那么哈迪斯也是我的弟弟啊!
我无法割舍所有与我血脉相连的家人啊!德墨忒尔,难道你……!”
“哈哈哈!!!!”
德墨忒尔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疯狂。
那笑声尖利,像是刀片刮擦着冰冷的岩石,在空旷的草地上回荡。
她向后退了几步,与赫斯提亚拉开距离,怒目圆睁地尖叫:“哈迪斯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生命会因他而灭亡,植物会因他而枯萎,万物会因他而痛苦!
我的本质一直在呼唤我远离他,仇视他!
你明白了吗?我的姐姐!”
她那双曾倒映着麦浪金光的眼中,此刻只剩下被冒犯的愤怒与对自身神性纯粹性受到威胁的恐惧。
话音刚落,一切陷入了万籁俱寂。
赫斯提亚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她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应。
紧接着,德墨忒尔无力地瘫倒在地,她用白皙的右手捂住嘴,克制着即将溢出的哭泣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滴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株株金黄的麦穗。
仿佛在回应着女神的悲伤,在无风的草地中摇曳生姿。
赫斯提亚向前走了几步,但很快便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并不是德墨忒尔个人的情感。
而是她作为生命女神的本质,对哈迪斯这个死亡之神本能的抗拒与恐惧。
赫斯提亚抬起头,望着那棵在两种神性交锋下开始发生莫名的变化的石榴树,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悲凉。
难道生命与死亡,真的就如此水火不容吗?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只感觉自己作为“家庭”的象征,却在家庭内部的分裂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就在这时,哈迪斯动了。
他从阴影中走出,每一步都轻盈而坚定。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令人窒息的幽冥气息弥漫开来,周围的环境因他的神性而本能地扭曲。
那棵原本生机勃勃的石榴树开始痛苦地颤抖,树上的圣火剧烈摇曳,仿佛在挣扎着抵抗这股陌生的力量。
当最后一缕火光从树枝间抽离,树干的本质瞬间改变,变得如同黑铁浇铸,上面爬满了银线般的冥河纹路,泛着冰冷的光泽。
枝桠上缀满了血玉般的石榴,果实胀得仿佛要裂开,滴落的汁液在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升腾起幽蓝色的烟雾。
“这……是生气被死气吞噬了吗?”赫斯提亚看着眼前这棵彻底被死气转变的树,眼中充满了惊疑。
她意识到这是哈迪斯的神力,立刻转过身,望向那个正在走近的身影。
此刻,哈迪斯的身影彻底暴露在她的视野中。
他的黑发如夜瀑垂落,发梢沾染着幽光的星尘,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瞳仁中,仿佛能望见无数翻涌的魂灵。
身穿一件玄色长袍,衣料泛着冷玉般的光泽,肩线的冥河波纹里,游动着半透明的魂鱼。
他的脚步无声无息,如同幽魂,身后有一股模糊不清的巨大阴影在蠕动,仿佛无数亡魂在无声地朝拜他们的君王。
当他经过赫斯提亚身旁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双倒映着石榴果实的眼眸,也捕捉到了她紧锁的眉头和纠结的神情。
他唇角那抹近乎无情的淡漠弧度,似乎在这一刻稍稍收敛。
并非无动于衷,只是因性格和本质的缘故,他习惯了将所有情绪都沉入那深不见底的幽冥之中。
这时,石榴树的枝桠突然颤动起来,几颗石榴“啪”地坠地,却在他的靴尖前悬停半寸。
果皮自动裂开,露出里面珍珠般的籽粒,每一粒都裹着一层淡金的光芒,仿佛在向他献祭。
哈迪斯垂眸看着那些石榴,眉峰微动,指节轻轻叩了叩树干——那黑铁般的树身竟然泛起了涟漪。
银线纹路里渗出细密的水珠,那是被封印了千年的冥河之水。
此刻被他唤醒,顺着树脉流入每一颗石榴,让原本艳红的果肉,增添了几分幽蓝。
一根突如其来的藤蔓掠过他身侧,卷起几缕他的衣摆。
那由黑夜与黑暗的神性织就的衣料,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晕。
袖口垂落的流苏里,竟藏着半朵未谢的水仙花。
此刻,那朵花正随着他的呼吸缓缓舒展,花瓣边缘凝着一层白霜,似乎要将这里的所有生机都锁在里面。
“哈迪斯……你不要太在意,德墨忒尔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你而已……”
赫斯提亚艰涩地解释道,同时一挥,圣火再次旺盛起来。
一线微光从石榴树枝间漏下,恰好落在他的脸上。
这时,赫斯提亚才看清,他眼尾那两簇暗火般的泪痣,殷红如血,却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鼻梁高挺如冰雕,下颌线利得能割开夜雾。
就连唇色都是极淡的,像浸泡在冥河水中的珊瑚,偏偏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让赫斯提亚有一瞬间的惊艳,甚至生出一种想要亲吻的冲动,随即又为自己这亵渎的想法而自我唾弃。
石榴树的影子在他的脚边铺展开来,宛如一张幽暗的毯子,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里都流淌着冥河的光。
他漫不经心地伸手抚过最近的一颗石榴,指腹刚触碰到果皮。
那石榴便自动滚入他掌心,裂开的果肉里,几粒籽“簌簌”地落在他手心。
这些籽竟然是活的——每一粒都蜷缩成小小的婴孩形态,皮肤泛着珍珠白,闭着眼睛,睫毛上还沾着冥河的水雾。
“呵呵……”
听完赫斯提亚的解释,哈迪斯低笑一声。
他的指腹轻轻碾过那些籽,它们立刻绽开,化作细碎的星芒,升入虚空,与方才漏下的那缕微光融为一体。
哈迪斯那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让赫斯提亚的耳朵有些发烫:“赫斯提亚,我从未在意。
只是,我感到可笑又无趣罢了。
她诞生如此悠久,却始终无法渗透生死法则的本质。”
周围飘来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素馨,是冥河之水,是石榴花的甜,又混杂着血的腥气——那是生死交织的味道,是他本质的印记。
德墨忒尔听到这话,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那份轻蔑与鄙夷,比任何尖锐的言语都更刺痛她的心。
她紧咬牙关,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将所有悲伤的泪水生生逼回。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激怒后的不服输,一种要用尽所有力量去反驳、去证明的狂热。
德墨忒尔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怒怼道:“呵呵,如果让我在生命与死亡之间做出选择,我只要生命!
生命的灿烂与美丽,是你这种死亡之神无法理解和想象得到的!这就是你我之间的距离!”
哈迪斯并没有打断德墨忒尔的话,他伸出苍白的右手,优雅地用两根手指捏着下巴,认真地倾听。
等她说完,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那么,死亡同样也有其独一无二的魅力所在。
只要你不被你的本质所迷惑,就能看到并理解。”
德墨忒尔满脸不服输,她擦干眼泪,猛地站起身。
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生命是存在的意义,是灵魂的寄托,是世界生机蓬勃的象征!”
哈迪斯依然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心态,他平静地回应道:“死亡,赋予了完成而非终结的属性。
即使生命走向死亡,也并不意味着结束,那也是一种新生。
个体生命嵌入更大的宇宙秩序,赋予了死亡‘过渡’或‘升华’的意义。”
“呵呵,如果你还无法理解,”哈迪斯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那我就将我的法则为你剖析——生命本无预设的意义,万物通过自由选择与行动,创造意义。”
话音刚落,德墨忒尔仿佛一只被侮辱的炸毛猫,立刻反驳道:“死亡意味着物质与意识的消亡,那么所谓的新生,那也不是曾经的他了!”
哈迪斯好似有对无法理喻的姐姐有一丝苦恼,他用右手捏着眉间的软肉。
冷淡而直白地说道:“死亡的‘有限性’恰恰是意义的根基——正因为生命终将结束。
所以万物才会谨慎地选择未来,才会变得异常珍贵。
只有勇敢地直面死亡的必然性,才能摆脱‘常人’的麻木,活出本真的自我。”
德墨忒尔的杏眸中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生死的问题。
但骨子里的不服输再次涌了上来,将那丝动摇压了下去。
她忍不住看向一旁,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怒怼”的赫斯提亚,问道:“赫斯提亚,你来评评理!
我跟哈迪斯谁对谁错?是生命重要,还是死亡重要?”
赫斯提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惊醒,大脑在两人激烈的言语中飞速运转着。
她看到了德墨忒尔的执着,也理解了哈迪斯的深邃。
生命是灿烂的火花,死亡是承载火花的永恒夜空。
两者缺一不可,却又如此对立。她本想推脱说自己不了解。
但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浮现出一些关于家庭、关于纽带、关于平衡的知识。
“我觉得……生命与死亡,并非完全对立,而是家庭中的两名成员。”
赫斯提亚,停顿了片刻,眼神在德墨忒尔和哈迪斯之间来回流转,才娓娓道来。
“德墨忒尔,你的生命之力是家庭的温暖与希望;
哈迪斯,你的死亡法则是家庭的基石与归宿。
你们各自守护着家庭的两面,缺一不可。
我无法选择任何一方,因为你们都是我爱着的家人。
一个完整的家庭,需要你们一同存在,一同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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