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夜色，阴宅，假寐的黑蛇。
空气中不安的气氛格外沉闷，厚重的黑色云层在城市的上空慢慢塌陷，不意渗出几滴晕眩的小雨点，落在焦黑的废弃老宅。
“林长官！有情况！”通讯器传来紧张的声音。
林海鵺睁眼，吐了口浊气，拿起另一支通讯器：“雨霞？你那边？”
“情报没错，有些人等不及了。”另一头的女声格外冷静。
林海鵺拿起望远镜，远远看见一大群人形色匆匆自破旧失修的小巷灌出，手里拿着似铳械似法杖的事物从各个方向快速进入老宅。
“都来了。”林海鵺轻声说道。
突然间，数十个小红点在群人身上快速游移，有个人感到不太对劲，正想问问身旁的伙伴怎么会有红光在身上移动时，红光霎那间繁衍成数十倍的点点红点在众人间飞舞着。
飞舞着。
数万红点愉悦地跳跃，众人手舞足蹈地大声嘶吼舞蹈助兴，然后筋疲力尽地、围绕着猩红的阴宅倒下。
林海鵺坐在车子里，拿着警用望远镜，默默凝视着血色夜晚，一道闪电劈开了城市晦涩的阴郁沉闷，大雨骤然雷落，一滴一滴、一把一把模糊了车窗。
“A队注意，有四只往东边逃逸！c队往南夹击。”
“两只往西巷！三只正在前往二街。”
“清除。”
“收到，已清理。”
“报告！清除！”
大雨中，废弃的城市角落奔雷怒吼，看不清对手躲藏在哪里的感染者如同老鼠般快速寻找任何掩体躲着，焦躁扫视邻近大楼上的近卫局狙击手，但致命的红点仍旧在大雨中奔驰。
“轰！”
停靠在消防栓旁的汽车轰一声炸翻上天，着火的轮胎自半空中旋滚而下，一道身影窜上，挢捷的步伐飞燕踩着火轮胎，手中的冰剑在半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世界好像一瞬间安静了几秒。
勇士落下，悄然破碎的琉璃壁天女散花般在她身后缓缓飘落。
“托某个兜帽怪物的福，龙门不久后将要变天了。”林海鵺说，看着在法术中痛苦挣扎的感染者，手举起，一发沙尘弹穿透眉心结束了他的苦痛。
120
龙门。
那夜的雨还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
瓢泼的大雨打在漆黑残破的瓦片上，溅起整个世界唯一的光。
我收起伞，将它随意弃置在阴宅玄关处。
并不喜欢我这样不请自来的客人，藏于暗处的蛇鳞吐出蛇信子，以及转瞬即逝的凶光。
我继续往深处走，听着雨水击打在叶片上的声音。整个老宅一派和谐安逸，科西切坐在毫无守卫的办公桌前，一只手撑着脑袋，似乎在假寐。
这是座非常古典的别墅，但内部经过细致的翻修，走进来第一时间，华美的装饰与建筑残破外表形成了强烈反差。
近来连续数日经历血战的庭院，甚至没有雇人来清理，杂草是石砖缝隙中大片干涸的血迹，与雨水混杂在一起，飘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腥味。
“臭死了。”我张口抱怨，一点面子都没要给老登留。
“欢迎光临，请随意坐。”
科西切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无懈可击的弧度，抬手邀请我坐下。我拉开沉重的雕花木椅，再一次坐到了他对面，像重复一场令人厌倦的仪式。
会客室忽然安静到极致，雨声愈发清晰起来，丝丝入耳。
“好久不见，请用茶。”身穿剪裁合体的白色礼服，老阴逼动作优雅地开始烧水、温杯、置茶，行云流水，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是啊，上一次见面还是上一次。”我假笑着寒暄。
“真没想到，您这次也是一个人来。”黑蛇风度翩翩地微笑，眼神却深不见底，“这么大的雨，您应该提前知会我一声，好让我派蛇鳞们前去接您，免得淋湿了贵体。”
“倒也不必，”我摆摆手，一脸嫌弃，“你知道的，我自前半月来龙门‘观光’后，便开始对阴湿滑腻的生物过敏，光是想起那手感都要掉一地鸡皮疙瘩。”
科西切对我的揶揄置若罔闻，只是笑笑：“实不相瞒，这里一向清静，最近倒是突然热闹起来了。有些孩子没见过世面，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话说回来，是那位兽主大人告诉您我在龙门这处私宅的位置吗？”他试探道。
“非也，”我摊开手，一脸“这很简单”的表情，“您和您那些蛇鳞崽子们用来交流的巫术编码，浅显易懂得很。我在那日赌场‘学习规则’时，顺手就给破解了。现在看来，我的理解能力还算及格，是吧？”我挑眉看向他。
科西切泡茶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我清晰地捕捉到，那双本就狭长的瞳孔，如同受惊的毒蛇般，骤然收缩了一下。
四周一片微凉的寂静，在墙上老式壁钟单调的“咔哒、咔哒”声中，时间悄然流逝着。
“啊……”科西切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贵族腔调，“不愧是令罗德岛不择手段也要夺回的‘博士’，您每一次见面，总能带给我新的……惊喜。”他点点头，毫不吝啬地送上赞美，只是那“惊喜”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于是，我们被迫开始了新一轮的商业互吹与相互试探，表面谈笑风生，暗地里刀光剑影。众所周知，真诚总是能打破一切阴谋诡计。
“近日龙门受即将到来的天灾影响阴雨连绵，湿气侵骨，想来这暴风也波及到了附近的切城，不知您和整合运动的大家可还习惯这维多利亚式的忧郁天气？”
“习惯？太习惯了！这雨下得妙啊！正好省水，我三天没洗头了，全靠它天然养护！您看我这发际线，是不是都显年轻了？”
“……您真是说笑了。听闻您近日在整合运动颇受爱戴，想必小女待您极好？”
“好！好得不得了！顿顿都有野菜浓汤！就是吧，那汤绿得有点渗人，喝下去总感觉能光合作用。对了，您这儿有红烧蛇羹吗？我馋这口好几天了！”
他问天，我答地。
主打一个句句有回应但是句句不着边。
几个回合下来，这老登脸上的贵族式假笑都快绷不住了，额角似乎有青筋在优雅地跳动。他索性放弃治疗，话锋生硬一转，强行切入主题：
“切城和霜星的事，我很遗憾。”
呵呵，您这遗憾演得也太敷衍了。
我伸手示意他不必劝慰：“现在念悼词未免太着急，您又不是太监急着表忠心，我也不是皇帝等着听谥号。”
“……”科西切眯了眯眼睛。
毫不犹豫地——我觉得这场互相折磨的试探戏码该结束了。
“我知道你最近过得并不容易，我可以让许多人见好就收，给你的蛇鳞崽子们留点喘息的空间，好让你能继续在这阴沟里盘着。”
“嗯？噢，是的。我和我的蛇鳞们在龙门盘踞多时，对这片土地多少有些感情，可这里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排外——您能洞察此点，并加以利用，说实话，在这件事上，我只有倾佩。”
他一边说着毫无营养的赞美，一边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一枚造型古朴的蛇形戒指，神色在烛光下晦暗不明。
但仅仅片刻的沉默后，他猛地抬起眼眸，那双眼睛里瞬间盛满了足以溺死人的“深情”，直勾勾地注视着我，仿佛我是他失散多年的挚爱：
“事到如今，您想要从我这里获得的那样东西，我可以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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