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离领着统计局的人在库房清点物品,货架上堆着的,都是些说不清来路的充公物件。这次法拍的房主还算识趣,没让清点工作太费劲。方离翻着清单,目光落在“梁铭”这个名字上——那家文化娱乐公司的老总,最近正因为“十里平湖图”闹得满城风雨。
梁铭是北方人,家里长子,早年在南方四处打工。他公司这些年经营不善,内斗却没断过,他和弟弟的明争暗斗,圈内人早听腻了。这天,一个朋友找上门,神神秘秘地说:“听说上古名画《十里平湖图》要大修了,跟《清明上河图》似的,你不觉得是个机会?”
梁铭皱着眉:“没听过这画。”
“重点不在画,在借东风。”朋友笑,“咱们搞传媒的,要的是知名度。”
梁铭心里门儿清——这朋友是弟弟派来的。但他没点破,只在公司会上拍了板:“就借这东风。”
属下们想劝,却被他打断。这位梁总向来独断,连弟弟都信不过,更别提下属的意见。会议室里,文化宣传部门的人闷头喝茶,他们不是不说,是说再多也没用。
“十里平湖图……”有人嘀咕,“要是地名呢?华国叫这名的地方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管它是画是地。”梁铭敲着桌子,“三人成虎,咱们先炒起来。”
于是,传媒公司的宣传稿铺天盖地:“宋代《清明上河图》再现姊妹篇?《十里平湖街景图》或将现世!”“上古真迹藏着先人面容?古宅、湖泊、市井百态尽在其中!”
没几天,这阵仗就闹大了。有人说修图的专家已经到位,有人猜画里藏着平湖古村的密码,连不识字的老太太都在问:“那画里有咱爷爷不?”
梁铭看着后台上涨的流量,心里得意——管它画是真是假,先把公司名气炒起来再说。他甚至盘算着,等画“现世”,就包下场地办展览,包机接送专家和看客,门票全免,就图个热闹。
更有人比他还急。城西有个老板,听了传闻就跑到文房四宝店,买了一丈多高的宣纸,堆在书房里,说等画公开了,要雇画手全绘下来,贴在自家院墙上供人评说,“好歹上回新闻”。
文房四宝市场跟着热了起来,影视剧公司要拍《十里平湖传》,网文写手们日均码字过万,都想在这波热潮里分杯羹。谁都知道这画十有八九是假的,却没人敢戳破——大家都在这骗局里找乐子,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风掠过长湖时,梁铭的人已经在芦苇滩边搭起了临时宣传台。湖水漫过十里芦苇滩,芦穗在风里摇得沙沙响,远处的马头墙映在水里,倒真有几分古画的意境。
可这热闹吵到了白鹭。
原本栖在树枝上的黄嘴黑脚鹭鸶,被挖掘机的轰鸣声惊得乱飞。有人举着石头砸,骂它们“挡路”;白鹭也不含糊,在人头顶盘旋,空投下的鸟屎溅了戴大边帽的人一脸。
青蓝色的群山在远处静默着,一行白鹭飞掠而过,像一道被扯碎的白烟,渐渐消失在岭后。
当天下午,市差办的人就来了,把那些搅扰白鹭栖息地的人请去“领免费牢饭”。
梁铭的展览泡了汤,老板的宣纸还堆在书房,影视剧的剧本刚写了个开头。只有芦苇滩边的白鹭,还在等着湖水退去——它们不知道,要等人类明白“造假”的热闹终究会散,要等这方水土重归安宁,或许要十年,或许更久。
风穿过空荡的宣传台,吹得帆布哗哗响,像谁在低声说:真正的画,原是藏在山水里的,不是画在纸上,更不是炒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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