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清晨，带着一夜暴雨后的湿润与清新。但广交会馆内，气氛却早早变得燥热而紧张。
813所的展位前，人流明显比昨日更多，许多都是听闻了昨天“电源线风波”和“五十万美金订单”传闻，特意赶来看个究竟的。王胖子忙得脚不沾地，嘴角却快咧到了耳根，一边分发着简陋的宣传页，一边用带着京腔的普通话吹嘘：“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华夏航天，国之重器，现在开放商业合作，机会难得！”
李振华站在展台中央，面色平静，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人群。他知道，风暴并未过去，那只隐藏在暗处的手，绝不会善罢甘休。系统的界面在他视野中静静悬浮，【国际商情分析】功能已处于待命状态，隐隐指向了几个在展位外围徘徊、眼神闪烁的身影。
果然，不到九点，陈彼得便去而复返。他今天并非孤身一人，身旁跟着一位身材高瘦、戴着金丝眼镜、神态倨傲的白人男子，身后还簇拥着几名一看就是媒体记者的人。
“李主任，早啊。”陈彼得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声音刻意拔高，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这位是戴维·米勒先生，国际知名的复合材料专家，曾在欧洲宇航局供职。戴维先生对贵所宣称的‘新型轻质材料’非常感兴趣，特意过来……鉴赏一下。”
他将“鉴赏”两个字咬得极重，其中的轻蔑意味不言而喻。
戴维上前一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拿起展台上那个银灰色的火箭模型。他掂了掂，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
“Very light。”（很轻。）他用英语说道，随即切换成生硬的中文，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懂，“但是，李先生，重量轻，并不代表技术先进。根据我的经验，这不过是普通的民用级碳纤维材料。这种技术，说实话，我们在三十年代就已经初步掌握并应用了。用它来制造火箭？简直是……儿戏。”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国内厂商代表的表情变得惊疑不定，看向李振华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王胖子气得满脸通红，刚要开口反驳，却被李振华一个眼神制止。
戴维见李振华沉默，气焰更盛。他故意将模型在手中抛了抛，然后，仿佛失手一般，突然松开了手指——那承载着813所希望与未来的模型，直直地朝着坚硬的水磨石地面坠去！
“啊！”人群中发出惊呼。
一些国内同行甚至不忍地闭上了眼。这一摔，摔碎的不仅是一个模型，更是813所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沉稳的手如同早有预料般，在半空中稳稳地接住了模型。
是李振华。
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平静地看着戴维，眼神深邃如古井。
“戴维先生，”李振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展位区域，“看来您对‘技术’的理解，还停留在非常肤浅的层面。重量，只是最基础的物理属性。材料的优劣，要看它的‘心’。”
说着，他在戴维和陈彼得错愕的目光中，从随身携带的、这个时代常见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银灰色、造型极具未来流线感的便携式显微镜——这是系统在昨夜紧急任务中提供的【微观展示辅助设备】。
【系统提示：已连接外部显示接口。材料显微结构展示功能启动。】
李振华熟练地将显微镜的探头对准模型尾部发动机喷管附近的一个预留观测截面，然后将其连接线接在了旁边一台用于播放宣传幻灯片的小型监视器上。
“既然这位国际专家看不懂，那就让事实说话。请大家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新材料’。”
下一秒，监视器的屏幕骤然亮起！
原本光滑的模型截面，在极高的放大倍数下，呈现出令人震撼的微观世界！那是一种无比致密、规整的蜂巢状结构，纤维排列有序到了极致，孔隙率低得惊人，与旁边李振华让人提前准备的普通碳纤维材料样本那粗糙、松散的结构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哗——！”
全场瞬间哗然！
即便不懂材料学的人，也能一眼看出两者之间巨大的、本质的差异！
李振华指着屏幕，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在宣读一篇科学论文：“诸位请看，这是我们813所自主研发的‘曙光一号’新型复合材料。它的微观结构，决定了其宏观性能。根据我们的初步测试，其比强度——也就是单位密度的强度，超过目前国际公开数据中性能最好的航空铝合金近百分之五十！其比模量，更是超过主流钛合金百分之三十以上！”
他目光转向脸色已然煞白的戴维，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刀：“戴维先生，您口中三十年代就掌握的‘普通碳纤维’，能呈现出这样的微观结构吗？能达到这样的性能指标吗？如果不能，您刚才的论断，是源于学术上的无知，还是……别有用心？”
“I… I…” 戴维张了张嘴，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作为行业内的专家，比任何人都清楚屏幕上那种结构意味着什么！那绝对是超越了这个时代至少十年的制备工艺！他之前那番信誓旦旦的贬低，在此刻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周围的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按动着相机快门，记录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记录着戴维那惨无人色的脸，记录着陈彼得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表情，更记录着李振华那沉稳如山、以绝对技术实力完成碾压的身姿！
先前所有的质疑、嘲讽和担忧，在这一刻被这降维打击般的技术展示轰得粉碎！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在许多在场的华夏人心中油然而生！
李振华收起显微镜，将模型轻轻放回展台，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简单的科普。他看向面如死灰的戴维和眼神阴鸷的陈彼得，淡淡地道：
“二位，技术是用来发展和超越的，不是用来固步自封、打压后进的。如果泛太平洋公司只有这种程度的‘鉴赏’能力，我想，我们之间也没有继续交流的必要了。”
这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得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响，更疼！
陈彼得死死地盯着李振华，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们走！”
他拉着几乎失魂落魄的戴维，在一片异样和讥讽的目光中，狼狈不堪地挤开人群，匆匆离去。
展位前，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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