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科重症监护室的电子钟显示着凌晨3:47,这个时间点对苏茗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她坐在女儿病床前,指尖轻抚着孩子因发热而泛红的脸颊。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一把钝刀,一次次切割着她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
女儿的症状与那个坠楼少年惊人地同步——同样的发热峰值,同样的心率异常,甚至同样的呼吸暂停模式。这不是巧合,不可能是巧合。
苏茗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女儿和坠楼少年的基因比对报告。在特定的基因片段上,两人的序列呈现出诡异的镜像对称,就像dNA双螺旋被从中劈开,各自保留了互补的部分。
她回想起几小时前与庄严的短暂交谈。那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外科主任,在提及基因乱码和血型匹配时,眼中闪过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困惑,甚至是一丝...恐惧?
“苏医生。”护士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庄医生找您,在医生休息室。”
苏茗微微一怔。这个时候?
走进休息室,庄严正站在窗前,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直。他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个坠楼少年的基因序列。
“我一直在想,”他没有转身,声音低沉,“为什么一个陌生少年的血型会与我的完全匹配。为什么他的基因乱码会触发我二十年前的记忆。”
苏茗轻轻关上门:“你认为这两件事有关联?”
庄严终于转过身,眼中布满血丝:“不止有关联。我认为我们面对的是同一个谜题的不同碎片。”
他走到桌边,将平板电脑转向苏茗:“看看这个。”
屏幕上并列显示着两个基因序列——上方是坠楼少年的,下方是苏茗女儿的。在两段序列的特定区域,庄严用红色标记出了一段完全相同的序列。
“这是...”苏茗凑近细看,呼吸突然急促,“这段序列不应该出现在人类基因组中。”
“但它出现了。”庄严划动屏幕,调出另一组数据,“而且不止出现在他们两个身上。”
新的页面显示着一段更为复杂的分析报告。在那段异常序列的侧翼,有一段独特的调控区域,庄严将其标记为“锁链序列”。
“我对比了医院过去二十年的基因数据库,”庄严的声音紧绷,“所有携带这段‘锁链序列’的患者,都在不同时间出现过无法解释的生理异常。过敏反应、自发性的基因突变、甚至...”
“甚至无法解释的生理同步。”苏茗接上他的话,感到一阵寒意,“就像我女儿和那个少年。”
庄严点头,调出一张时间轴:“更诡异的是,这些异常事件的发生频率在过去五年内显着增加,特别是在...”
“在赵永昌的医药公司开始向医院供应特种抗生素之后。”苏茗再次接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惊。
庄严深吸一口气:“我查了赵永昌公司的股东结构。最大的匿名股东通过一系列离岸公司控股,最终追溯到...”
“丁守诚教授?”苏茗猜测。
“不,”庄严摇头,“是丁志坚,丁守诚已故的长子。”
苏茗怔住了。丁志坚在二十年前的实验室爆炸中丧生,如果他是赵永昌公司的幕后控制人,那意味着...
“那场爆炸有问题。”她低声说。
庄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了另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陈旧的研究计划书封面,标题是《人类基因优化与跨代表达研究》,首席研究员是丁守诚,副研究员是李卫国,资助方赫然是赵永昌公司的前身。
计划书的日期是1985年——正是苏茗母亲怀孕的那一年。
“我查了你母亲的产科记录,”庄严的声音异常谨慎,“她怀孕期间曾参与一项‘营养补充研究’,项目的负责人就是丁守诚。”
苏茗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沿:“你是说,我母亲...我和我的孪生兄弟...”
“我不确定。”庄严迅速打断她,“但现在有太多巧合。你的孪生兄弟、那个坠楼少年、你女儿,还有林晓月腹中的胎儿...他们都与丁守诚的研究有关。”
苏茗突然想起什么,从白大褂口袋中掏出手机,调出之前收到的匿名邮件:“这些是你发的吗?”
屏幕上显示着几封邮件,发件人是一个无法追踪的匿名地址,内容都是碎片化的基因数据和意义不明的符号。
庄严仔细查看后摇头:“不是我。但这些数据...它们与我从旧实验室找到的残片能够拼接。”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几张照片——那是烧焦的纸张碎片,上面残留着部分实验记录。当两人将手机并排放在一起时,邮件中的符号与碎片上的记录完美衔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基因图谱。
“有人在帮我们。”苏茗轻声说。
“或者是在利用我们。”庄严冷静地补充,“不过现阶段,我愿意接受任何线索。”
他将所有数据整合,生成一个新的分析报告。在屏幕上,一段复杂的基因序列被高亮标记,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星标。
“这段序列在所有异常病例中都出现了,”庄严解释,“我称之为‘起源序列’。它像是一个...签名。”
“谁的签名?”
庄严沉默片刻,调出最后一份文件。那是一张陈旧的照片,因年代久远而泛黄,但依然能看清内容——年轻的丁守诚和李卫国站在实验室中,背后黑板上的基因图谱中央,正是那段“起源序列”。
“这是从李卫国的旧物中找到的。”庄严说,“照片背面写着:‘一切的起点,也是终点’。”
苏茗凝视着照片中那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科学家,难以将他们与后来的悲剧联系起来。李卫国在实验室爆炸中“死亡”,丁守诚则成为医学界的泰斗,而他们的研究却在暗中继续,影响着无数人的命运。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她最终说,“如果丁守诚真的在进行非法的基因实验,我们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
庄严点头:“但我已经被停职,调查权限有限。而且,我怀疑医院内部有他们的人。”
“我可以继续在医院内部调查。”苏茗下定决心,“作为儿科主任,我仍有访问大部分医疗记录的权限。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而且我母亲去世前留下了一些旧物,我一直没有仔细整理。也许那里有线索。”
“小心点。”庄严郑重警告,“张伟的死已经证明,他们不惜杀人保守秘密。”
“那你呢?”
“我会从外部继续调查。”庄严收起平板电脑,“赵永昌的公司、丁守诚的旧研究...总会有突破口。”
就在两人准备分开时,庄严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新信息。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怎么了?”苏茗问。
庄严将手机转向她。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刚刚解密的文件——那是林晓月胎儿的基因分析报告。在报告末尾的结论栏,赫然写着:
【检测到高活性“起源序列”,表达水平超出基准值478%。预测为“完美容器”候选体。】
“完美容器...”苏茗重复着这个令人不安的词,“什么意思?”
庄严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说明他明白这个词的含义——而且它代表着极其危险的真相。
窗外,第一缕晨光开始染亮天际。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林晓月从噩梦中惊醒,梦中那些基因符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迫近。
而在医院花园的角落,那株奇异的发光树苗在晨曦中轻轻摇曳,它的根系正在悄无声息地向下延伸,连接着地底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网络。
苏茗看着庄严,在这个疲惫的凌晨,两个曾经陌生的人因为一个共同的秘密而结成了同盟。前方是未知的危险和深不可测的真相,但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保持联系。”庄严最后说,“用加密频道。不要相信任何人。”
“包括你?”苏茗半开玩笑地问。
庄严的嘴角微微上扬,但那不是笑容:“尤其是我。在这个游戏中,我们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棋手,还是棋子。”
他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苏茗站在原地,感受着这个决定带来的重量。她回头望向监护室,女儿仍在沉睡,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女儿,为了那个从未谋面的孪生兄弟,也为了所有被这个秘密纠缠的生命。
合作已经开始,而风暴,才刚刚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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