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丽媚伸出的手，带着湿热的布条，悬在王飞面前。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和一丝因被拒绝而产生的倔强。油灯的光晕在她沾染了硝烟的脸上跳跃，那双美眸中的焦急纯粹而直接。
王飞的目光依旧锐利，但他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他看到了她指尖因长时间端着水盆而微微泛红，看到了她军装上为了挤过混乱战场而蹭上的泥泞，也看到了她眼底那不容错辨的、对战友的真挚担忧。那份“过于积极”在此刻残酷的战场背景下，似乎有了更合理的解释——一种急于融入、急于证明自己价值、急于为这个接纳了她的集体付出的迫切。
他缓缓抬手，不是格挡，而是接过了那块温热的湿布。“谢谢，丽媚同志。”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我自己来就好。”
丽媚似乎松了口气，但眼神中的急切并未完全消退：“王队长，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还有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她转向张明远，语气坚定，“张指挥，请允许我协助杨医生！多一个人，战士们就能少受一分罪！”
张明远深邃的目光在丽媚脸上停留片刻，方才那电光火石间，他同样在观察。他看到了她的自然，她的专注，以及她看到电文时那一闪而过的、属于普通人的好奇而非情报人员的审视。他心中的天平，稍稍向信任倾斜。
“好，”张明远点头，语气沉稳，“丽媚同志，你协助小杨，优先处理重伤员。注意，一切行动听指挥，确保自身安全。”
“是！保证完成任务！”丽媚像是接到了最重要的命令，立刻转身，动作利落地开始协助小杨清理器械，准备药物，她的侧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专注和坚韧。
王飞用湿布擦拭着脸颊和手上的血污，冰冷的布条带来一丝清醒。他走到张明远身边，低声道：“老张，看来是我们多虑了？她似乎……”
张明远微微摇头，目光依旧凝重：“危机并未解除。丽媚或许清白，但‘候鸟’一定存在。吴天明的话，伊藤的电文，都指明了这一点。内部的钉子，可能埋得更深。”
他的视线扫过山洞内每一个忙碌或警戒的身影，最终落在正在为一名伤员清洗伤口的小杨医生身上。小杨的动作依旧专业，但若仔细观察，她的指尖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并非全因劳累。
“通知保卫科，”张明远的声音压得更低，“甄别范围不变，但重点重新调整。所有接触过核心情报，且在关键时刻行为有细微异常的人，都要过筛。尤其是……医疗队的人。”
王飞心领神会。赵刚暴露，周卫国“牺牲”，内部传递消息的渠道必然极其隐秘。医疗队接触人员广泛，流动性大，且往往能在混乱中接近关键人物和区域，确实是潜伏的绝佳位置。
就在这时，一名保卫科的干事匆匆进来，在张明远耳边低语几句。张明远眼神一凛，对王飞道：“吴天明要求单独见我，说有关于‘夜枭’和‘候鸟’的关键情报，但只对我一个人说。”
王飞立刻反对：“这太危险！可能是陷阱！”
张明远摆摆手，眼神锐利：“风险与机遇并存。我们必须尽快撬开他的嘴。加强警戒，你在外围策应。”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丽媚和小杨，“这里，交给你了。”
王飞重重地点了下头，手无声地按在枪柄上。
张明远转身走向关押吴天明的方向。而山洞内，丽媚正小心翼翼地给一名昏迷的战士喂水，她的动作轻柔，眼神充满了悲悯与坚定。小杨则在准备注射药剂，她背对着众人，打开药箱的动作，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油灯摇曳，将人影拉长，扭曲。
“候鸟”并未鸣叫，但它振翅的微声，或许就隐藏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忙碌之下。信任与怀疑交织，真正的猎杀，仍在无声中进行。王飞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
远处的炮火声隐隐传来，预示着伊藤的反扑即将开始。而内部的阴影，同样亟待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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