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一前一后走着，何齐兴这小子看啥都好奇。
趴在何玉柱肩膀上咿咿呀呀地指挥，小手一会指向街东头的糖画摊，
一会又拍着爹的脑袋示意看西边耍猴的，闹得不行。
何玉柱被他搅得没法好好看路，只得一边小心避开行人，
一边无奈地叹着气：“你这小兔崽子，才多大点人就这么能折腾。
估摸着再过一年，你都能自己揣着钢镚儿溜出去野了。”
他瞅了眼肩膀上，瞪着圆眼睛四处张望的儿子。
无语的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手指轻轻刮了下儿子挺翘的小鼻子。
都说体质好、脑子灵光，就能省心、省事，纯属瞎扯。
可看何齐兴这精力旺盛的劲头，还有这满脑子的鬼主意，太他妈的难伺候了！
蔡全无和徐慧真开的小酒馆，就在隔壁的大栅栏内，没多大功夫就到了。
一掀店铺门口的蓝布门帘，就看见徐慧真正站在柜台后头摆弄账本，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店里零星坐了几个客人，都在闲聊慢酌的。
何齐兴一眼就瞅见了徐慧真，立马扭动着小身子朝她伸开胳膊，
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小奶奶，抱抱！小奶奶，抱抱！”
徐慧真听见这软糯的喊声，手里的算盘立马停了，抬头一瞧，
脸上的倦意瞬间消散，笑成了一朵花：“哎哟，我的小兴兴来啦！
柱子，快把他放下来，给我稀罕稀罕！”
何玉柱脚下没停，径直走到柜台前，一只手稳稳托住儿子的屁股，
朝她递了过去：“婶子，你可得抓牢了，这小子现在沉得很。
对了，我叔呢？没在店里盯着？该不会是躲在后院偷懒了吧？”
徐慧真小心翼翼地接过何齐兴，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没好气地白了何玉柱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何家父子俩似的，整天不着调？
你叔在后院忙着卤花生和豆橛子呢，你自己去后院找他吧！
小兴兴就交给我，保准给你看的好好的。”
何玉柱没立马走，盯着徐慧真微微隆起的肚子，眉头皱了皱：“婶子！
你可得当心点自己的肚子，都四五个月了，这小子皮得很，别让他在你怀里乱踢蹬。”
徐慧真抱着何齐兴转了个圈，让孩子趴在柜台上，轻轻拍着他的背：“放心吧！
小兴兴最乖了，才不会踢我呢，对不对啊我的乖孙？”
说着就凑上去亲了两口孩子的脸颊，惹得何齐兴咯咯直笑。
何齐兴搂着徐慧真的脖子，小脑袋蹭了蹭她的头发，奶声奶气地帮腔：“嗯！
小奶奶最疼我，我才不踢小奶奶。爸爸坏，老说我坏话！”
这话把徐慧真逗得笑声不断，清脆的笑声穿透前厅，连后院都听得清清楚楚。
何玉柱摇摇头，笑着转身朝后院走去，心里暗叹这小子真是个小人精，哄人的本事一套一套的。
刚走进后院，就看见蔡全无和王师傅带着个学徒，正围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忙活。
蔡全无手里拿着长柄勺子，时不时搅和一下锅里的卤料，
王师傅则蹲在旁边调整灶里的火候，另一个学徒蹲在墙角，
正麻利地洗着一大盆毛豆，水溅得满地都是。
何玉柱凑上前，探头往大锅里瞧了瞧，见里面飘着不少花椒和八角，
立马开口：“王师傅，卤这些素货，花椒和八角可得少放些。
这俩味太冲，放多了就盖过花生和豆橛子本身的香味了。”
王师傅手里的火钳顿了顿，刚要开口反驳，抬头一看是何玉柱，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哟，是何师傅来了！
稀客啊，今个怎么有空带着孩子过来转悠？”
何玉柱没接他的话，继续指着锅里的卤料：“白蔻和小茴香可以多放些，
这俩香料能提鲜，还能去素货的涩味。
对了，最好再加点料酒，既能去腥，还能让香味更醇厚。”
蔡全无放下勺子，拿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柱子，还是你拿手。
我们琢磨着按老方子来，没想到还是有讲究。”
何玉柱耸耸肩，靠在旁边的磨盘上：“不是我懂的多，是这卤素货和卤荤货的门道本就不一样。
王师傅，整小菜你是老手，可这卤味的门道，
你不如找刘云那小子问问，他在这方面可是行家。”
王师傅脸一红，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局促：“何师傅，这可不行。
我知道刘云那小子卤料方子，那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我哪好意思开口问啊？
这不是抢人家饭碗嘛，传出去人家该说我老王不地道了。”
何玉柱这才想起，这年代做生意讲究的就是独门手艺，尤其是配方这类东西，
做每一个菜，每一类那都是传家的宝贝，轻易不外传。
别说主动去要了，就是旁敲侧击问一句，都可能被人当成挑衅。
何玉柱笑了笑，“哪算了，要我说啊，你们直接找刘云要卤料包不就行了。
他还差你们这点的？叔你不会没找过他吧？”
蔡全无和王师傅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我哪有脸啊？就像老王说的一样。
柱子，你年轻，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规矩。
那是人家的立身之本，我们怎么好意思张口去要？
传出去说我们以大欺小，抢后辈的饭碗，这脸我们可丢不起。”
王师傅连忙附和，语气愈发郑重：“就是这个理。
放在前些年，要是谁敢打听人家的独门配方，
那可是要断了来往的大事，这规矩可不能破。”
何玉柱听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摆了摆手：“得得得，我不说了还不行？
你们也别愁，这卤料方子我也有几个，不是刘云那小子的祖传秘方，
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给你们用不犯规矩。”
说完不等俩人反应，转身就往前厅走，到了柜台前拍了拍桌子：
“婶子，给我找张纸，再拿支笔来。”
徐慧真正抱着何齐兴喂瓜子，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好奇地挑眉：
“你要纸笔干啥？难不成是要给小兴兴画小人？”
“画什么小人，正事。”何玉柱接过徐慧真递来的纸和铅笔笔，就在柜台上铺展开来。
很快就写好了一份卤料配方，连每种香料的克数都标得明明白白。
徐慧真抱着何齐兴凑过来，一眼就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柱子，你这是写的卤料配方？
这配比看着就比我们现在用的讲究多了，连白蔻和丁香的比例都标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卤出来的味道如何，还得实验两锅才行。”
何玉柱把笔一放，把纸推向她，低声叮嘱：“要不要给王师傅。
还是自己配好再给他。要是不放心，可以买调料回来自己私下里做就行。”
徐慧真小心翼翼地接过配方纸，手指在上面轻轻点着，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谢了啊柱子，不过老王那边应该没事，他跟老蔡都十几年交情了。
都是实在人，我跟他叮嘱一句，让他别外传就是了。”
何玉柱并没太在意，再过个20年到处都是。
再说，他现在也不差这点钱，老王真敢做二五仔，灭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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