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情人坡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得格外静谧。距离“白玫瑰行动”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四小时，全体成员借着夜色的掩护，在这里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全流程彩排。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赵大勇手里拿着一个空的可乐瓶充当对讲机，压低了嗓子，模仿着电影里的特种部队指挥官，“灯光组！灯光组听到请回答！”
不远处，柯鸿哲正蹲在草地上，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幽蓝的光。随着他敲下回车键，被临时缠在树丛里的几串LEd星星灯瞬间亮起，光芒柔和而不刺眼。
“灯光组准备就绪，”柯鸿哲扶了扶眼镜，用他那一贯平静语调回答，“灯效程序已载入，模式：呼吸，频率：每分钟十二次，与人类静息心率同步，旨在营造舒缓、不紧张的氛围。”
“漂亮！”赵大勇兴奋地一挥手，然后又转向另一边，“音乐组！音乐起！”
顾彦泽笑着按下了手机的播放键，一个便携式蓝牙音箱里立刻流淌出卫卓精心挑选，后又经谢诗雨“审核通过”的轻柔情歌。音量被精准地控制在既能营造气氛，又不会打扰到远处自习楼的程度。
“美工组，现场视觉效果最终确认！”
艺术系的韩静萱像个挑剔的导演，指挥着秦雅薇和楚思涵，将几束装饰用的气球调整到她认为最完美的黄金分割点上。“不行不行，再往左十公分！要和那棵树的轮廓形成一种若即若离的对话感！”
楚思涵一边搬着气球，一边小声嘀咕：“一个气球和一棵树能有什么对话感？这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
林晓玥则模拟着“目标人物”的行进路线，从草坪的入口一路走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好了，从这里转弯，第一眼看到心形灯光，视觉冲击力Get！然后目光会被引导至舞台中央，委托人出场……完美！”
沈砚和江墨吟站在预定的摄影机位，一个调试着夜间拍摄的参数，一个则举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模拟着面部补光灯的效果。
“光线有点硬，”沈砚皱着眉，看着相机屏幕里的画面，“明天你站我侧后方四十五度角，光从高处往下打，会柔和一点。”
“收到，沈老师！”江墨吟俏皮地敬了个礼。
整个彩排过程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从灯光亮起，到音乐播放，再到卫卓上场念出告白词，最后到全体人员如何迅速清理现场、安全撤离，所有环节都被一丝不苟地演练了一遍。
在寝室长沈锋那近乎苛刻的标准下，几个之前没被考虑到的小问题，比如电池续航、备用音源等，都被及时发现并解决。团队的默契度，在这一次次的磨合中，达到了顶峰。
彩排结束，众人心满意足地准备收工。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顺利的氛围中，作为绝对主角的卫卓，却突然沉默了。
他一个人坐在草坪中央，那是明天他将要站立的位置。星星灯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明灭不定，看不清表情。他抱着膝盖，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一言不发。
“怎么了？紧张了？”顾彦泽第一个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卫卓抬起头，脸上是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迷茫和脆弱。他苦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彦泽，你说……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搞这么大阵仗，万一……万一她不喜欢怎么办？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浮夸，特别幼稚？万一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我，我……”
他没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那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公开处刑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随着时间的临近，那股最初的、一往无前的冲动，正被现实中种种可能发生的尴尬和失败所带来的焦虑，一点点地吞噬。他甚至开始害怕，自己的这场“史诗级告白”，会不会给齐小雨带来巨大的困扰和压力。
“我想……要不还是算了吧。”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退缩。
“算了？”赵大勇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卫卓你说什么胡话呢！箭在弦上，你说算了？我们这么多人陪你折腾了快一个礼拜，你现在打退堂鼓？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KtV麦霸，那个敢在迎新晚会上跟校长抢话筒的卫卓了？”
卫卓被他说得头更低了。
宿舍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502的女生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插话，她们知道，这是属于601男生们内部的时刻。
就在这时，一直抱着手臂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沈锋，缓缓走了过来。
他没有像顾彦泽那样温和安抚，也没有像赵大勇那样激烈指责。他只是站在卫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冷静。
“卫卓，你抬头看着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卫卓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抬起了头。
“我问你，”沈锋的语气像是在法庭上盘问证人，“这次行动的总方案，是谁做的？”
“是……是你，锋哥。”
“现场的风险评估，应急预案，后勤保障，是谁确认的？”
“也是你。”
“那群被我从被窝里、图书馆里、自习室里叫出来，陪着你在这里吹冷风的人，是谁联系的？”
卫卓沉默了。
沈锋的语气陡然提高了一点：“这份精确到秒的执行方案，是我花了三个晚上的休息时间推敲出来的。柯鸿哲为了你的灯光程序，放弃了参加一个线上技术交流会。顾彦泽为了帮你联络，欠了502一顿大餐。赵大勇跑了三个电子市场才买到符合要求的灯带。现在，你告诉我，你想算了？”
他顿了顿，语气重新恢复了冰冷：“我不管你告白成功还是失败，那是你的事。但这个行动方案，是我沈锋的作品。你要是临阵脱逃，让我的作品还没面世就夭折，丢的不是你的人，是我沈锋的人。我的方案，不接受失败的执行者。”
这番话，听起来蛮不讲理，甚至有些“自私”，但却深深地触动了卫卓。他愣愣地看着沈锋，看着这个平时总是用各种规章制度和道理来“折磨”他们的寝室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是用他自己独特的方式，在为他撑腰。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背后，站着整个601，站着沈锋这个总指挥。
卫卓的眼眶有点红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递过来一瓶水。
他转过头，看到了沈砚。
沈砚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操场的灯光，用他那一贯清冷的、没什么情绪的语调，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敢去做，就比很多人强了。”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卫卓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他想起了前世的沈砚，那个把所有的爱意都深埋心底，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说出口的沈砚。也想起了无数个在深夜里，听着暗恋的歌曲，却始终没有勇气发出一条信息的自己。
敢去做，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沈砚这句话，不仅是在鼓励卫卓，更像是在对他自己两世人生的一个总结和期许。
卫卓接过水，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嘴。他看向所有人，之前那个神采飞扬的社交达人，又回来了。
“对不起，兄弟们，仙女们，刚才是我怂了。”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明天，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一定把这场戏，漂漂亮亮地演完！”
“这才对嘛！”赵大勇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格外灿烂。
不远处，江墨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到了那群男生之间，那种笨拙、直接，却又无比真诚的友谊。看到了沈锋“刀子嘴”下那颗温暖的“豆腐心”。
但更多的，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递完水后，又默默退回到角落里的身影上。
她看着沈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和骄傲。
这个不善言辞的少年，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关心朋友，去融入这个世界。他那句“你敢去做，就比很多人强了”，不仅点醒了卫卓，也深深地触动了江墨吟。
她知道，这句话的背后，藏着多少他未曾说出口的遗憾和渴望。
她对着沈砚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含义的、明亮的微笑。
明天，将是“白玫瑰”绽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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