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聿修眼中寒光闪烁，沉思半晌，忽然问道：
“岷王......近日可有什么异常动向？”
他口中的岷王，正是先帝第六子，他的皇弟顾聿明。
当年夺嫡之争落败后，便被封至远离京城、却与北疆接壤的岷州。
此地虽非富庶之地，但战略位置特殊，且岷王顾聿明向来被认为心有不甘，与朝中一些暗流有所牵连。
郑仲闻言，神色愈发凝重。
不过他显然对此问题早有准备，低声道：
“回陛下，据暗线回报，岷王近半年来，表面安分，在封地吟风弄月，但私下与北疆三部的使者，确有过数次秘密接触。
而且，约两月前，曾有一支来自北地的商队，在岷州停留多日。
其中几人行踪诡秘，与岷王府的一名外管事往来密切，时间点上，与此次刺客的谋划，似乎……有所吻合。”
他措辞谨慎，并未直接指控，但线索指向已十分明显。
顾聿修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朕这个六弟，还是不死心啊。
自己不敢轻举妄动，便想借北疆的刀来行刺于朕，事成可将祸水东引，事败也可将自己摘个干净，真是打得好算盘。”
他顿了顿，语气转寒，
“北疆……哼，他们倒是会找合作的人选。
一石二鸟，既除了朕，又能让朕大晁内乱，他们好坐收渔利。”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不见星月的夜色。
半晌，才缓缓道：
“继续加派人手密查，重点给朕盯紧岷州那边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与北疆的往来。
至于北疆……”
顾聿修冷哼一声。
“他们既然敢伸手，朕就剁了他们的爪子！
加派精锐斥候，给朕盯死北疆王庭和那几个部落头人的动向。
另外，将‘鸠羽红’出现在朕行营的消息，想办法透露给北疆那边与我们有些交情的部落知道。”
郑仲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会了皇帝的意图：
“陛下圣明，臣明白！
此乃敲山震虎，亦可试探其反应，或能令其内部生疑，自乱阵脚！”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务必要隐秘。
朕倒要看看，这潭水底下，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臣遵旨！”
郑仲退出书房后，即刻点齐得力亲信，连夜快马加鞭，秘密北上，亲自布置相关事宜。
顾聿修独立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却冷峻的侧影，眸中杀意涌动。
岷王、北疆、朝中可能存在的内应……
这一场刺杀，掀起的波澜，才刚刚开始，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幕后之人。
......
前朝因秋猎刺杀一案而暗流汹涌。
各方势力揣摩试探、彼此角力的种种波澜，深居乾清宫暖阁内静养的温珞柠，自然是一无所知。
她这一段时日，一直在在乾清宫这方寸之地的暖阁内静养。
陈太医每日定时前来施针，汤药不断。
许是她年纪尚轻，底子打得还算结实，加之太医院用药如神，到了第二日晚间，恼人的嗡鸣声，终于不再那么尖锐刺耳了。
眼前已能大致分辨出坐在榻边之人的衣袍颜色。
这种变化，让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天知道，这几日她身处一片模糊的光影和隔绝的喧嚣之中，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脸，听不清关切的话语。
如同被困在一座无形的牢笼里，是何等的煎熬、恐慌与无力。
如今，这牢笼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些许真实世界的光和声，温珞柠的心境也随之豁然开朗了许多。
稍事适应后，她便迫不及待召来了小福子。
小福子得了传召，轻手轻脚地进来，见主子气色好转，脸上顿时露出由衷的喜色：
“奴才给娘娘请安！
娘娘您的气色瞧着好多了，眼神也清亮了些，真是苍天庇佑！”
“快别贫嘴了。”
温珞柠虚弱地笑了笑。
“赶紧和本宫说说，本宫不在这些时日，含章宫里一切可好？
嘉宁她……她这几日胃口如何？进食可还香甜？夜里睡得可安稳？有没有……有没有哭闹着要找本宫？”
她出宫秋猎的时候，因嘉宁公主年纪太小，怕经不起舟车劳顿，便未曾带去。
原想着不过六七日便能回宫，谁知竟遭遇刺客，重伤中毒，前后算来，已有十余日未见娇儿面庞。
心中着实思念的紧。
小福子忙回道：
“回娘娘，含章宫一切安好，奴才和小林子日日盯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公主殿下胃口极佳，乳母照顾得精心，睡得也安稳。
只是……头一日夜里，公主或是察觉娘娘不在，哭闹了一阵，乳母费了好大功夫才哄睡下。
不过之后便好多了，吃玩睡一如往常。”
听到女儿无恙，温珞柠脸上露出舒缓的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宫中……近日可有什么特别的风声？”
小福子会意：
“回娘娘，外头……翊贵妃娘娘那边甚是安静，除了按例派人来问过娘娘的病情，并无其他动静。
德妃、恪妃、严修仪，惇贵嫔几位娘娘，也都向陛下提过，想来乾清宫探望娘娘。
不过……都被陛下给挡了回去。
另外，宫外温府，温夫人也往宫里递了几次帖子，说是听闻娘娘受伤，忧心如焚，想请求入宫探视。”
温珞柠点了点头。
后宫的平静在她意料之中，自己此番救驾重伤，功高劳苦，此刻谁若是跳出来生事，无疑是自寻死路。
至于温家……
她淡淡道：
“嗯，本宫知道了。温家那边不必理会，随她折腾去。”
既然一切安稳，暂无异动。
温珞柠便也暂且放下心来，专注于眼前的康复。
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她又在这乾清宫暖阁中静养了十余日。
期间，顾聿修只要得空，便会过来坐坐。
有时只是静静看着她喝药，有时会说些孩子们的消息给她解闷，却绝口不再提前朝风云与刺杀案的进展。
直到陈太医再三诊脉，保证娘娘体内余毒已清，伤势稳定，只需后续慢慢温补。
且回到熟悉的环境更利于心神安宁、康复休养。
顾聿修才总算勉强点头，允了她搬回含章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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