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新鲜出炉、还带着记号笔油墨味的“姜一天师证”,兜里装着用全部身家“换”来的两三百块钱巨款(虽然钱还没捂热乎),姜一顿时觉得腰杆子硬了,底气也足了。他站在南江市汽车站的滚滚人潮中,感觉自己像个刚刚拿到通关文牒、即将踏上征途的勇士。
“下一步,就是找个风水宝地安营扎寨,打响我姜一天师的名号!”姜一踌躇满志,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巨大的列车时刻表。南江市太大了,他需要先找个落脚点。最终,他的目光锁定了即将发车、开往南江市边缘地带“西苑区”的K114次绿皮慢车。慢车好啊!票价便宜(相对而言),查票松(方便他这种习惯性想省钱的),而且这种城乡结合部往往藏龙卧虎…或者,更容易遇到些需要“超自然服务”的客户?
凭借着“天师证”赋予的莫名自信(和一点点的不要脸),以及从小在山上被师父追打练就的敏捷身手,姜一像条滑溜的泥鳅,轻松挤过了检票口那象征性的栏杆,成功混上了这趟拥挤不堪、散发着浓郁“人间烟火气”的绿皮车厢。
车厢里,汗味、劣质烟草味、泡面味、脚丫子味以及不知名食物的混合气息,形成一股浓烈而粘稠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差点把姜一熏个跟头。他捂着鼻子,艰难地挤过塞满行李和人体的过道,终于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找到一个相对不那么拥挤的角落。他靠着冰冷的车厢壁蹲下,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条搁浅又被冲上岸的鱼。
火车吭哧吭哧地启动了,车厢在有节奏的摇晃中发出各种吱呀怪响。姜一掏出那张崭新(但照片是别人)的“天师证”,美滋滋地欣赏着上面自己亲手写下的“姜一”二字,已经开始幻想在西苑区租个小院,挂上“姜一天师事务所”的招牌,门庭若市,财源广进的场景了。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他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的阴冷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隔壁车厢的缝隙里钻了过来!
这气息…冰冷、粘腻,带着深水湖底的腐朽感,更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鱼腥味?姜一猛地一个激灵,怀里的“天师证”差点掉地上。《不正经道术入门》里那些关于“水鬼”、“怨灵”的潦草描述和火柴人插图瞬间闪过脑海。虽然他的法力依旧微弱得可怜,但从小在玄微观长大,被各种山精鬼怪“熏陶”出来的本能,对这种阴邪之气的感知却异常敏锐。
“有妖气!不对…是怨气!水里的怨气!”姜一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兴奋?生意来了?!开张大吉就在眼前!
他迅速收起“天师证”,屏息凝神,努力捕捉那丝阴冷气息的来源。那气息断断续续,飘忽不定,却像黑暗中的萤火虫,指引着他穿过两节嘈杂喧闹的车厢(期间差点被一个大妈的行李砸中脑袋),终于来到了相对安静、此刻并非饭点的餐车。
餐车里只有寥寥几人。一个穿着油腻制服的服务员趴在吧台后面打瞌睡,口水都快流到桌上了。角落里,一个穿着灰色工装、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正低着头打盹,鼾声轻微。而那股带着水腥味的阴冷怨气,正是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更诡异的是,男人座位旁边的小桌板上,赫然放着一个军绿色的、样式老旧、壶口没有拧紧的军用水壶!丝丝缕缕、肉眼难辨的灰黑色气息,正从壶口里不断冒出来,像是有生命般缠绕在男人的手臂和肩膀周围,那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和冰冷的怨念,正是来源于此!
姜一的心脏“咚咚”狂跳,第一次实战,激动(和害怕)得手心都出汗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书里关于“水鬼”的描述(通常是淹死之人的怨念所化,喜湿惧火,常依附于水边之物或亡者遗物),再看看那个水壶…这玩意儿是容器?还是媒介?
他整理了一下那件破旧但此刻代表“身份”的道袍(即使它看起来更像丐帮制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高深莫测,步履沉稳地走到那打盹男人对面的座位坐下,刻意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低沉而充满“关切”的语调开口:
“无量天尊!这位大哥,打扰了。贫道观你周身湿气弥漫,阴寒入骨,眉宇间更是凝聚着一股化不开的哀怨水气。最近…是否总感寒意侵体,夜不能寐?或是常梦见深水,呼吸困难?又或者…”姜一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那个水壶,“接触过什么…不该接触的…沉水之物?”
打盹的男人猛地惊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恐和慌乱,他下意识地想把那个水壶藏到身后,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是什么人?!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好好的!” 但他的反应,他那煞白的脸色,以及他眼神里无法掩饰的恐惧,已经彻底出卖了他。
姜一心中大定!有门儿!他手指在桌子底下,极其隐蔽地掐了个极其蹩脚、效果基本等于给自己眼睛开了个“微距+夜视”模式的“显形诀”,目标直指那个水壶。
果然!在他眼中,那水壶口冒出的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气息,而是一小团不断扭曲翻滚、如同活物般的灰黑色粘稠雾状物!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张痛苦到扭曲、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的人脸轮廓,正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打盹的男人!一股比刚才更刺骨的寒意和绝望感扑面而来!
“嘶…”姜一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这玩意儿怨气不小!看样子是被强行困在壶里,或者因为某种执念依附于此。物理隔绝(拧紧盖子)似乎能暂时压制,但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是火车即将进入前方那幽深的隧道…
他强压下内心的惊悸,脸上保持镇定,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大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身边这位‘朋友’,怨气冲天,执念深重啊!它缠着你,可不是为了搭个顺风车去西苑区看风景吧?贫道观此物形态,似有挣脱束缚之兆!若等火车驶入前方隧道,阴气最盛之时…” 姜一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山影,“届时阴盛阳衰,此物破壶而出…啧啧,大哥,你这身子骨,怕是经不起它一番‘热情问候’啊!”
“隧…隧道?!”中年男人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得如同风中落叶,“大师!您…您真能看见?!它…它跟了我两天了!我…我就是在南江码头当搬运工,前…前天下工在岸边,看…看见这个水壶半埋在淤泥里,觉得…觉得还挺结实,就…就顺手捡回来了!谁…谁知道…晚上睡觉就觉得冷,喘不过气,还…还老听见水声…大师!救命!求您救救我!钱…钱不是问题!” 男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开始掏口袋里的钱包。
姜一听到“钱不是问题”四个字,眼睛顿时亮得如同探照灯,但立刻想起师父的教诲(和“天师”的逼格),赶紧板起脸,义正辞严地摆摆手:“无量天尊!钱财乃身外之物!贫道修行之人,当以降妖除魔,匡扶正道为己任!岂能贪图身外之财?”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勉为其难”,“不过…这除妖卫道,损耗符箓朱砂,耗费心神法力…大哥你看着给点材料损耗费和车马费,让贫道能继续行走江湖,造福苍生,也就足矣。”
“给!一定给!大师您快动手吧!火车马上要进隧道了!!”男人惊恐地看着车窗外越来越近的黑暗山体入口,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把一把零钱和几张红票子塞了过来。
姜一接过钱,入手沉甸甸的(主要是心理作用),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金钱的力量!)。时间紧迫!他一把抓过那个冰凉刺骨、壶身都凝结着一层细小水珠的军用水壶,“啪”一声死死拧紧盖子(先物理隔绝!),然后在男人和服务员(不知何时被惊醒,正目瞪口呆看着他们)惊愕的目光中,抱着水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餐车后面那间弥漫着油烟味的小厨房!
“借用一下炉火!”姜一吼了一声,根本不给反应时间,直接就把那还在轻微颤动、仿佛里面有活物的水壶,“哐当”一声架在了灶台上那个正烧着开水的小炉子上!炉火正旺,蓝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壶底。
“大师!您…您这是要干嘛?!”中年男人跟进来,看着被架在火上烤的水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除妖!”姜一斩钉截铁,目光在狭小的厨房里飞快扫视。锅铲?不行!炒勺?太大!他的目光落在了调料架上!盐…师父说过盐能驱邪!料酒…好歹带个酒字,酒能壮阳驱邪吧?辣椒…对付这湿寒阴邪,当以火攻!辣椒属火!没毛病!
说干就干!姜一如同一个临危受命的大厨,抄起盐罐子,对着水壶盖子的缝隙(因为拧紧了,只能从缝隙往里撒),“哗啦啦”就是一大把雪白的精盐撒了进去!紧接着,抓起那瓶廉价的料酒,“咕咚咕咚”对着缝隙倒了小半瓶!最后,他的目光锁定了一罐红艳艳、油汪汪的辣椒酱!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看我三昧真火辣炒水鬼!”姜一福至心灵,怒吼一声(给自己壮胆),抄起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坨辣椒酱,然后用筷子使劲把辣椒酱从壶盖缝隙里塞了进去!塞完还嫌不够,又使劲晃了晃壶身,确保“调料”混合均匀!
“滋滋滋——!”
水壶在炉火上疯狂地颤抖起来,壶盖被顶得“噗噗”作响,一股混合着盐味、酒气和辛辣刺鼻的诡异白气从缝隙里猛烈喷出!壶里面更是传来沉闷、凄厉、如同滚油煎鱼般的尖啸和撞击声!整个水壶变得滚烫通红,壶身肉眼可见地开始膨胀、变形!
“啊!我的壶!要炸了!要炸了!”服务员吓得尖叫起来,抱头就想往外跑。
“别慌!妖孽受死!”姜一大喝一声,集中全部精神(大概调动了体内可怜的1点法力值),伸出食指,对着那剧烈震动、仿佛随时要爆炸的水壶,虚空画了一个他自己都看不懂、歪歪扭扭的“安(炒)神(菜)符”,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盐腌酒浸辣椒爆!急急如律令!给贫道出锅!”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水壶盖子终于被里面狂暴的力量顶飞,“哐当”砸在天花板上!一股浓郁到呛人、混合着盐、酒、辣椒酱以及一股浓烈烧焦鱼鳞恶臭的诡异白气如同蘑菇云般冲天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厨房!
白气中,那团灰黑色的粘稠怨灵发出最后一声绝望到变调的尖啸,在滚烫的“调料汤”里疯狂翻滚、挣扎!盐粒似乎让它痛苦脱水,酒精让它晕头转向意识模糊,而那股霸道凶猛的辣意,更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针,刺穿了它怨念的凝聚!它就像一块被丢进油锅的冰,在物理加热(炉火)和化学攻击(调料)的双重打击下,迅速崩溃、消散!
几秒钟后,白气散尽(被厨房的排风扇努力抽走),小厨房里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怪味。炉子上,只剩下一个严重变形、冒着青烟、壶口还残留着红油辣椒酱的破水壶,和一壶浑浊不堪、飘着油花、盐粒和辣椒皮、散发着“地狱级”味道的诡异“汤”。
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中年男人和服务员张大嘴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壶“汤”,脸上的表情混合着震惊、恐惧、恶心和…难以置信的茫然。他们看向姜一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一种“这货到底是神仙还是神经病”的复杂情绪。
姜一也被这“壮观”的景象和刺鼻的气味熏得够呛,他强忍着反胃,擦了擦额头上不知是吓出来还是被蒸汽熏出来的冷汗,努力维持着高人风范,故作高深地拍了拍手(拍掉并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淡然语气说道:
“无量天尊!搞定!怨灵已被贫道的‘三味真火辣炒大法’彻底炼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此壶…咳,此物与这锅‘净化汤’,乃大凶之物,沾染不得!速速将其投入流动的活水之中,让其随波逐流,彻底归尘归土!切记!不可沾染!否则后患无穷!” 说完,他生怕那男人回过神来让他喝一口“净化汤”以证清白,赶紧脚底抹油,在两人敬(懵)畏(逼)的目光注视下,迅速溜出了厨房,深藏功与名。
回到车厢连接处,姜一背靠着冰冷的车厢壁,大口喘着气,感觉腿有点发软。他摸了摸怀里那把厚厚的、还带着男人体温的钞票(大概有三百多块),心脏不争气地再次狂跳起来,这一次,纯粹是兴奋!
第一次捉妖!第一次实战!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且极其离谱),虽然道具(水壶)损毁严重(反正不是他的),虽然厨房差点炸了…但结果完美啊!怨灵消灭了(大概吧),客户满意了(看起来是的),最重要的是——钱!到手了!真正的第一桶金!
“师父!您老人家看到了吗!徒儿下山第三天,就用您那本破书上的知识(虽然是魔改版的),成功为民除害,还赚到了丰厚的‘材料费’!不正经道术,博大精深!奥妙无穷!” 姜一对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无声地呐喊,脸上洋溢着初战告捷的兴奋和对未来(更多生意)的美好憧憬。火车恰好驶出幽深的隧道,灿烂的阳光重新洒满车厢,也照亮了姜一这位“辣炒水鬼”一战成名(?)的“不正经道士”脸上那充满希望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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