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号叫着,如同一只无形巨兽在山林间肆意奔突,将深冬的严寒刮成无数锋利的刀片。
夜色浓重如墨,几乎吸尽了天地间所有的微光,唯有惨白的地面积雪,凭借着某种顽强的执拗,反射出一点点幽冷而凄迷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群山的狰狞轮廓和枯树扭曲的枝桠。
在这片死寂的、仿佛连时间都被冻住的极寒地狱中,一个纯白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移动着。
他像是一缕被狂风卷起的残雪,又似是月光投下的一片苍白魅影。
足尖在覆盖着薄冰的岩石和厚厚的积雪上疾点而过,轻盈得匪夷所思,每一次点触都只在纯白的雪面留下一个比猫爪印还要浅淡的痕迹,转瞬便被新旋落的风雪抹平。
宽大的白色羽织下摆在疾驰中猎猎作响,与其下摆间翻滚的寒雾融为一体。
月光吝啬地躲藏在厚重的铅云之后,仅有的微光勉强照亮他一头银亮如瀑的短发,在黑暗中如同一盏移动的、冰冷的孤灯。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他的速度,而是那双眼睛。
冰蓝。
如同万载玄冰核心处凝聚的结晶,剔透、纯粹,却又蕴含着冻结一切的温度。
没有恐惧,没有喜悦,没有波澜,只有绝对的清冷。
这双眼睛扫视着黑暗,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瞰着蝼蚁尘埃,无情得令人心颤。
它们倒映着漫天风雪,倒映着死寂的群山,却倒映不出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涟漪。
他是寒风之子,是冰雪的化身——水谷雪烛。
“嘶——嗬——”
一阵刺鼻的血腥与腐败气息突然撕裂风雪的呼啸,带着无法掩饰的贪婪和杀意,从侧后方的阴影里猛地爆发出来!
一道臃肿扭曲的黑影,比夜色本身更浓重可怖,卷携着腥臭的旋风,粗壮的利爪撕裂空气,直扑向那高速移动的白色背影!
涎水混合着污浊的血液从裂开至耳根的巨口中滴落,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
这是一只被饥饿和兽性支配的鬼物,它的眼里只有前方那块散发着鲜活灵气的血肉。
前方的身影没有回头,甚至连奔跑的节奏都未曾改变一丝一毫。
就在那沾满腐臭粘液的利爪即将触及到白色羽织的瞬间,时间似乎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风声、鬼物的嘶吼、甚至风雪拍打枯枝的碎响,都被一股更幽邃、更沉寂的力量压制。
白色的身影骤然拔高!
他的动作毫无征兆,却流畅到了极致,如同早已在千万次演练中刻入骨髓的本能。
不是跳跃,更像是冰原上骤然掠起的一只冰凰。
身躯在半空中极其舒展地回旋,腰际那把通体黝黑、在暗处流淌着若有若无幽蓝光华的日轮刀,已然出鞘!
不是太阳般的炽热,亦非雷霆的狂暴。
那是一道清冷到极致的冰蓝。
一道仿佛能将视线本身都冻结住的、纯粹由极寒凝聚而成的刀光弧线!
“铮——”
细微却清越的刀鸣如同冰裂之音,甫一出现便撕裂了凝滞的时空。
刀光快得超越了凡俗视觉的捕捉极限,留下一个冰冷刺骨的残影,如同划破暗夜的、一闪即逝的寒星,或是一道从九幽深渊探出的极冻之爪。
——落地。
——收刀。
刀鞘合拢的轻响,仿佛为这瞬间的寂灭画下了句点。
所有的动作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计算,一气呵成,毫无冗余。
那白色的身影稳稳落回雪地,轻若鸿毛,甚至没有激起半片雪花。
他没有回头,仿佛刚才发生在身后的不过是拂去了一片飘落的雪絮。
寒风再次卷过,将他鬓角未曾束住的几缕银丝吹起,拂过他冰雕玉琢般的、毫无表情的侧脸。
“噗嗤……”
细微到几乎被风雪淹没的声音,从那扑到半空的鬼物身上传来。
它依旧保持着全力扑击的姿态,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贪婪的瞳孔却在瞬间被一种更深邃、更纯粹的冰冷所侵蚀——那是直达灵魂的绝望与严寒。
一道笔直得如同冰尺刻画出来的蓝线,自鬼物的额头中央向下延伸,直直贯穿躯干直至胯下。
那并非伤口,而是冻结的印记。
下一刻。
“咔…锵…锵锵锵锵——!!!!!”
仿佛无形的冰川在刹那间于鬼物体内猛烈迸发!
刺骨的寒气以那道冰蓝细线为核心轰然炸开!
白色的冰霜如同蔓延的瘟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爬满了鬼物全身的每一寸皮肤、肌肉、骨骼。
不过一个心跳的时间,那庞大狰狞的身躯已彻底变成了一座覆盖着厚厚冰甲、姿态栩栩如生的冰雕。
冰层下的肌肤纹理、凝固的涎水、甚至那双凝固着恐惧的眼珠都清晰可见。
死寂。
然后,冰雕内部传来一阵密集到令人牙酸的碎裂爆响,如同无数细微的冰晶在承受极限后终于无法承受那份极致寒冷的本源力量,开始了彻底的自我崩塌!
没有挣扎的余地,没有哀嚎的片刻。在雪烛收刀落地的刹那,它的结局已然注定。
“轰——!!!”
冰雕轰然解体!化作亿万颗晶莹剔透、细如沙尘的冰屑,在夜空中猛烈地迸溅开来!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血腥弥漫。冰冷的粉尘被狂风卷起,如同星屑倾泻而下,闪闪发光,带着一种残酷的、异样的洁净感,簌簌簌地洒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悄无声息地与它们融为一体。
空气中残留的腥臭味被一股极其纯净、却又冰冷刺骨的寒流瞬间取代、净化,最终也被呼啸的北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留下一个比周围更深、更白些的雪窝,干净得不染一丝杂尘,仿佛那只狂躁的鬼物从未在这雪夜中出现过,刚才的一切只是月光投下的瞬间幻象。
水谷雪烛垂着眼睑,冰蓝的瞳孔微微转动,漠然瞥过那片刚被“净化”过的雪地。
那里面倒映着他自己毫无波澜的脸。
他抬起手,修长、骨节分明、同样苍白得如同玉石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拂过腰间的黑刀刀锷。
指腹能清晰感受到那金属上传来的、尚未消散的丝丝刺骨凉意,仿佛刀鞘里也封印着一个微缩的凛冬。
“轻松。”
他薄唇微启,两个字如同两块碎裂的冰晶,轻轻撞击着寒冷的空气。清脆,冷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乏味。
“真是…无聊透顶。”他低声补充道,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几乎被风雪吞噬。
那对冰蓝眸子的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烦躁,如同冰湖底翻涌上来却瞬间被冻结的气泡,一闪而过,迅速消隐于更深的冰冷中。
山风凄厉依旧,卷起他的白发与衣袂。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视线投向远处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莽莽山林。
那里,似乎还潜藏着更多类似的气息,微弱,混乱,如同腐肉散发出的腥臊,不断地撩拨着他感官的底线,却激不起一丝捕猎的兴趣。
“童磨大人……”他对着呼啸的寒风,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何要如此……‘训练’我?”他将“训练”二字咬得极轻,带着一种近乎刻骨的漠然。
“山中徘徊的,尽是这等……连空气都要被其污浊的秽物。”他微微抿唇,仿佛在竭力忍耐某种不适。
指尖再次划过冰冷的刀鞘,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眷恋的意味。“它们的弱小,让每一次挥刀都成为一种……羞辱。”
他仰起苍白的脖颈,望向完全被铅云笼罩、不见星月、深不可测的夜空,缓缓呼出一口悠长的白气,雾气在刺骨的冷空气中瞬间凝结、飘散。
“明明……甚至在更远的阴影里,栖息着真正强大的鬼……”
“为何……不让我去面对它们?”他的声音最后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那不是质疑,更像是对长年累月困在无尽轮回中的、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封般的厌倦。
他不再停留。
白色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被风雪卷动的白羽,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沿着陡峭的山路疾驰而下,目标是山脚下那片被灯火和虚幻神圣感所笼罩的异常之地。
穿过一片被冰雪覆盖、却诡异地燃烧着巨大长明灯的树林,绕过矗立着狰狞神像的石径,那座灯火通明、在死寂冬夜里如同虚假天堂般的庞大建筑——“万世极乐教”的本部圣殿,如同怪兽般匍匐在山坳深处。
宏伟的大门无声地为他开启,仿佛早已恭候多时。
踏入门槛的瞬间,外界的凛冽寒风戛然而止,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
殿内空气温暖得近乎粘稠,弥漫着一种混杂了浓郁焚香、珍贵药材、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而空洞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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