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说失败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蛛网,层层缠绕在游佳萤的心头,越收越紧,几乎要勒入她的血肉。
她眼睁睁看着那三个她视若生命的人,带着各自的执念与看似充分的准备,一步步走向那个在她感知中散发着浓烈不祥的深渊。
独自留守?这个念头光是闪过,就让她感到一阵近乎窒息般的恐慌。
千年前,她无力地看着哥哥推开自己,迎向死亡,那份刻骨铭心的无力与悔恨,穿越了千年时光,依旧在她灵魂深处灼烧。
她绝不允许历史重演,绝不允许自己再次成为一个只能被动等待、在事后承受无尽痛苦的旁观者。
恐惧在她心中发酵、转化,最终凝聚成了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既然无法阻止他们,那么,就与他们同行!无论如何,她要站在他们身边,亲眼看着,亲手护着。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劫不复的陷阱,她也要与他们一同面对。
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权衡。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不仅仅是那点或许能帮上忙的身手,更是她沉淀了千年、对各种古老文明、诡异禁制、非常理能量的深刻理解和直觉。
这些,是黑瞎子的现代装备和张起灵的本能直觉都无法完全替代的。在应对那些源自上古的、超乎常理的凶险时,她的经验或许能成为关键性的保障。
决心既定,她便不再犹豫。
首先需要面对的,是解雨臣。
她知道,哥哥会是反对最激烈的那一个。
她选在了解雨臣最后一次检查行装、准备次日清晨出发的深夜,敲响了他书房的门。
“阿萤?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解雨臣打开门,看到她站在门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眉头立刻担忧地蹙起,连忙将她拉进温暖的室内,拿起一旁挂着的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游佳萤没有抗拒,任由他将自己裹紧。
她抬起眼,直视着解雨臣那双总是对她充满温柔,此刻却难掩疲惫与决然的眸子,开门见山,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哥哥,我和你们一起去。”
解雨臣正在为她拢紧外套的手猛地一顿。
他脸上的温和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强烈的、近乎严厉的反对神色所取代。
“不行!”他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阿萤,听话,那里太危险了!你留在北京,等哥哥回来!”
“正是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游佳萤毫不退让地看着他,那双沉淀了千年风霜的眸子,在此刻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最深处,“哥哥,你告诉我,你真的是去处理玉石生意吗?”
解雨臣被她问得一噎,眼神闪烁了一下,试图避开她的直视:“当然……”
“看着我,哥哥。”游佳萤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知道的,你骗不了我。你们去的,是‘天下第二陵’,一个汪家精心布置的陷阱。”
解雨臣沉默了。
在妹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颓然地叹了口气,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语气带着恳求:“阿萤,就是因为那是陷阱,我才更不能让你去!哥哥不能再让你涉险了!你就在家里,平平安安的,等我们……”
“然后呢?”游佳萤打断他,声音微微发颤,“然后像千年前一样,等着你……或者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能再也回不来的消息?哥哥,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平平安安’地等待?”
她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解雨臣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愧疚。
千年前那场生离死别,是他们兄妹二人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解雨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扶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哽住,半晌,才沙哑地挤出几个字:“……这次不一样,我们准备得很充分……”
“再充分的准备,能抵得过汪家千年积累的阴毒和一处未知上古禁地的诡异吗?”游佳萤反问道,她向前一步,更近地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坚决,“哥哥,我活了一千多年,见识过太多看似万全的准备,在真正的‘未知’面前是如何不堪一击。我对各种古老禁制、阵法、诅咒的了解,远超你们的想象。带上我,不是累赘,是多一份保障,是为你们多扫清一分前方的迷雾。”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更加坚定:“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哥哥。一次,已经够了。如果你执意要去,那就必须带上我。否则,我会自己想办法跟去,那样更危险。”
这是最后通牒,更是她以自身安全为筹码的、孤注一掷的威胁。
解雨臣看着她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看着她那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心中如同被滚油煎煮。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看似温柔似水,实则骨子里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倔强和主见。
她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如果他拒绝,她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独自前往,那后果……他不敢想象。
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深沉的、被看穿一切的心疼席卷了他。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担忧,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与她共同面对的决然。
“……好。”他终于松口,这一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沉重的叹息,“但是阿萤,你必须答应我,一切行动要听指挥,绝对不能擅自冒险!”
游佳萤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她用力点头:“我答应你。”
搞定了最难的解雨臣,黑瞎子那边反而相对简单。
第二天一早,当黑瞎子看到背着一个小巧却显然也经过精心准备的行囊、与解雨臣并肩站在一起的游佳萤时,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墨镜后的目光在解雨臣那写满无奈的脸上和游佳萤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中转了一圈,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没有像解雨臣那样激烈反对,只是咂了咂嘴,走到游佳萤面前,歪着头打量了她片刻,然后扯出一个痞气的笑容:“啧,小阿萤,你这是不放心瞎子我和你哥,还是舍不得哑巴张啊?”
他试图用惯有的插科打诨来掩饰内心的震动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放松。
是的,放松。
尽管知道前路凶险,但有她在,似乎那未知的黑暗,也并非完全不可穿透。
游佳萤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我对上古阵法和能量禁制的了解,或许能帮上忙。”
黑瞎子闻言,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墨镜后的目光变得认真了些。
他深知游佳萤的底细,知道她这句话绝非虚言。在塔木陀,她的那些看似随意的提醒,就多次帮队伍规避了致命的危险。
“成吧,”他耸耸肩,语气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调调,“多个人多份力,反正瞎子我是无所谓。不过说好了,真遇到要命的时候,可得听指挥,别瞎逞能。”
他没有再反对,算是默认了她的加入。
最后,是张起灵。
他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在出发的清晨准时出现在院落门口。
当他看到整装待发的游佳萤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那双空洞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询问,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极其短暂地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她的同行与否,于他而言,并无不同。
但游佳萤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移开视线的那一瞬间,他周身那股原本如同出鞘利剑般、一往无前的孤绝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凝滞。
那并非反对,更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确认。
或许,在他那被失魂症笼罩的、混沌的本能深处,也感知到了她的加入,所带来的某种难以言明的“变数”。
他没有说话,便是默许。
至此,四人小队,再次集结。
阳光穿过晨雾,照亮了院落,也照亮了整装待发的四人。
解雨臣神色凝重却坚定,黑瞎子看似轻松实则警惕,张起灵沉默如谜,而游佳萤,则站在他们中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如同经过淬炼的寒冰,清澈、坚定,带着一种为守护而战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目标,直指西北那片被死亡与传说笼罩的未知之地——天下第二陵。
游佳萤知道,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她义无反顾。
她无法预测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但她发誓,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任何她在乎的人,独自面对黑暗与死亡。
她将用她千年的积淀,为她所爱的人们,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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