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阿香难得来了食肆。
说是想要许清嘉陪她一块，去布庄挑一块好料子，她想亲手给娘亲做件衣裳。
路上，许清嘉犹豫再三才开了口：“阿香，我记的我走之前，婶子的身子看上去好了不少，这些日子怎么又……”
阿香脚步一顿，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低了几分：“姐姐走后，阿娘起初是好些了，能下床走动，还能帮着绣些帕子，那些汤药起初的确有用，可这日子久了，药效却渐渐弱了下去。”
她顿了顿，抹了一把眼角，才接着说道：“前几日阿娘夜里总咳得厉害，有时甚至喘不上气，请了大夫，说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开的方子也只是吊着一口气，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全看天意了。”
说着，眼泪便忍不住掉了下来，“阿娘这辈子最操心的就是我跟阿爹了，她不是希望我学好女工吗，所以我就想着……她还在时，亲手做件衣裳给她穿上，也算圆了她的念想。”
许清嘉听着阿香带着哭腔的话语，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别太难过，你有这份心，婶子定会高兴的。咱们慢慢挑，选块婶子喜欢的颜色和料子，做件暖和的夹袄，让她冬日里也能暖暖和和的。”
阿香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姐姐说得对。阿娘年轻时就喜欢素雅些的颜色，上次我去布庄，见着一匹青色色的软缎，摸着可舒服了。”
许清嘉拉过她的手，“那我们就去把那块料子买回来，你再亲手做成衣裳，婶子定会欢喜。”
阿香听着，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彩，仿佛已经看到娘亲穿上新衣裳的模样，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两人走进布庄，伙计连忙迎上来招呼，许清嘉让阿香先去挑那块青色软缎，自己则在一旁留意着其他的布料。
她想起阿香说婶子夜里咳嗽厉害，便又选了一块厚实的绒布，想着可以做件衬里，让夹袄更保暖些。
就算是她一点心意，也能让婶子在寒冬里多添几分暖意。
阿香很快找到了那块青色软缎，料子细腻光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用手指轻轻抚过缎面，感受着那如丝绸般顺滑的触感，眼眶又有些发热，小声对许清嘉说：“姐姐你看，这料子多好，阿娘穿上一定好看。”
许清嘉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布料的色泽和质地，点头道：“确实不错，青色沉稳又雅致，很适合婶子。而且这料子厚实，做夹袄正合适，冬日里穿着既挡风又暖和。”
伙计在一旁笑着附和：“小娘子好眼光，这可是今年新到的软缎，颜色正，手感也好，好多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来挑过呢。”
阿香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伙计，这块料子我们家小姐要了！”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布庄门口传来，带着几分盛气凌人。
许清嘉和阿香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绫罗裙的少女站在门口，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发间插着珍珠流苏步摇，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一个管事模样的婆子，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店内。
苏珊珊径直走到阿香身边，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戳了戳阿香手中的青色软缎，撇撇嘴道：“这料子看着倒还入眼，正好配我新做的那套头面，你放下吧，我要了。”
阿香被她这无礼的举动弄得一怔，下意识地将料子往怀里拢了拢，小脸涨得通红，“这是我先看中的，我要给我娘亲做衣裳。”
少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掩唇轻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你娘亲？就你这穷酸样，也配用这样的料子？我告诉你，这布庄里的好料子，从来都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先用，你一个下等人，也敢跟我抢？”
她身后的婆子也跟着帮腔，上前一步就要去夺阿香手里的料子，“小娘子，我们家小姐看上的东西，哪有你说话的份，赶紧放手，免得伤了和气。”
阿香死死抱着料子不肯松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这是我先挑中的，凭什么要给你？”
许清嘉上前一步，将阿香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少女，“这位小姐，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阿香已经先看中了这块料子，还请你另选一块吧。”
苏珊珊上下打量了许清嘉一番，见她穿着素雅的布裙，虽气质娴静却难掩朴素，眼中便多了几分轻蔑，“本小姐要的就是你们看中的料子！”
许清嘉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布庄做生意讲究先来后到，阿香既已选定，掌柜的自当优先给她。若小姐实在喜欢同款，不妨问问掌柜是否还有存货，强取豪夺未免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
站在柜台后的掌柜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脸上堆着赔笑：“苏小姐莫恼，这青色软缎确实是这位姑娘先定下的，库房里还有块水绿色的，色泽更嫩，配您的珍珠头面也极好，您要不要瞧瞧？”
苏珊珊却像是没听见掌柜的话，眼神淬了冰似的剜向许清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不过是个开小破食肆的，也敢管我的闲事！”
这话一出，倒是让许清嘉有些疑惑：“你怎知晓我是开食肆的，这位小姐，我似乎并未见过你，也并未得罪过你吧？”
苏珊珊冷笑一声，手指在鬓边的珍珠步摇上轻轻一捻，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许清嘉，你一个破落户，在外抛头露面的乡下女子，也敢高攀我表哥，江家的少奶奶只能是我，休想痴心妄想！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踏进江家大门半步！”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引得店内其他客人纷纷侧目。
许清嘉闻言，从这些字眼中猜测出来，这应该就是江澈的那位表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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