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手指终于不再打颤。那半块芝麻饼咽下去后,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火,慢慢烧开了僵冷的四肢。他低头看着自己空了的掌心,裂口还在渗血,可力气正一寸寸回流。
云昊没再说话,只是解下外袍,轻轻搭在他肩上。布料带着体温,压住了寒风。
“能走吗?”云昊问。
林战试了试撑地起身,膝盖发软,晃了一下,却被云昊扶住胳膊。这一扶很稳,没有施舍的轻慢,也没有刻意的怜悯,就像拉一个摔倒的同伴。
他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街口走去。清晨的集市已经热闹起来,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油锅炸物的香气飘在空中。林战脚步虚浮,目光却扫过每一张脸——那些曾对他视而不见的人,此刻都在忙着自己的生计,仿佛墙角那一幕从未发生。
云昊带他走进一家临街的酒楼。门板刚卸下,伙计正在擦桌摆凳。见是云天宗弟子,掌柜立刻迎上来,满脸堆笑:“云少爷来了?还是老位置?”
“不必楼上,楼下靠窗就行。”云昊说,“两碗热粥,两个肉饼,一碟腌菜,再烫壶姜茶。”
伙计应声而去。云昊让林战坐下,他自己则坐在对面,折扇收起,搁在桌上。
桌子有些旧,木纹裂了几道细缝,油渍浸得发黑。林战的手按在桌沿,指尖触到一道刻痕——有人用刀尖划了个歪斜的“王”字。他盯着那字看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某个和他一样的人,在饿得发昏时留下的印记。
粥端上来了,白气腾腾往上冒。林战盯着碗里浮动的米粒,喉咙动了动。
“吃吧。”云昊说,“吃完再说别的。”
林战没再犹豫。他捧起碗,小口喝了起来。滚烫的粥滑进胃里,整个人像是从冰窟里被捞出来,一点点回暖。肉饼咬在嘴里,油香混着面香,让他几乎想闭眼。
吃到一半,他停下筷子。
“你为什么帮我?”他声音低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云昊笑了笑:“因为我看见你没跪。”
林战抬眼。
“那种时候,多数人都会求饶,会哭,会把头磕在地上。”云昊语气平静,“你没有。你只是坐着,眼睛还亮着。我知道你不是认命的人。”
林战沉默。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米粒沉下去又浮上来。
“我没有名字。”他忽然说,“从小就在街上讨活。谁给口饭,我就跟谁干点杂活。后来没人管了,就自己翻垃圾堆,偷别人不要的剩菜汤……有一次被人打断了肋骨,躺了三天才爬起来。”
他说得很慢,没有情绪起伏,像是在讲别人的事。
云昊没打断。
“我不记得爹娘长什么样,也不记得家在哪。”林战握紧了勺柄,“我只知道,我不想再那样活着。”
“那你愿不愿换个活法?”云昊突然问。
林战抬头。
“跟我回云天宗。”云昊看着他,“那里不收乞丐,也不养废物。但只要你肯拼,就能练武,就能变强。”
林战的心跳漏了一拍。
“像我这样的人……也能练武?”他声音微颤。
“能。”云昊答得干脆,“云天宗不看出身,只看本心。你今天不求不跪,眼里有火——这便是资格。”
林战低下头。脑海中闪过那个痘疤少年踩着他肩膀的画面,小刀划破衣衫的声响,铜板滚落水沟的脆响。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练武……能让人再也踩不倒我?”
“不止。”云昊正色道,“练武,能让你站在高处,回头看那些欺辱你的人,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林战猛地抬头。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麻木与压抑,也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被点燃的东西——像深埋地底的火种,终于透出光来。
“我想去。”他说。
声音不大,却像铁锤砸在桌上,震得碗筷轻跳。
云昊笑了。他提起茶壶,倒了杯姜茶推过去:“喝完这杯,我们就出发。”
林战接过杯子,热意透过瓷壁传到掌心。他一口喝尽,辣得咳嗽两声,额头沁出汗珠。
“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他迟疑了一下,“没换洗衣物,也没盘缠。”
“不用。”云昊站起身,“进了云天宗,自有安排。你现在唯一要带的,是你这条命,还有这股不肯低头的劲儿。”
他拿起折扇,打开扇了两下,旋即合上:“走吧。”
林战跟着站起来。腿还有些软,但他挺直了背。那件披在肩上的外袍滑下来,他没有扔掉,而是叠好抱在怀里。
两人走出酒楼。日头已升得老高,照在青石板路上,映出长长的影子。街边有个卖糖人的老汉正在收摊,铜锣铛地敲了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云昊走在前头,步伐稳健。林战跟在后面半步距离,脚步越来越稳。
路过城西那条臭水沟时,林战看了一眼。五枚铜板早已不见踪影,或许被谁捡走,或许沉入淤泥。他没停下,也没回头。
出了城门,官道笔直延伸向远处山影。晨雾散尽,山峦轮廓清晰可见,峰顶隐于云中,仿佛悬浮于天际。
“那就是云天宗?”林战问。
“嗯。”云昊点头,“三十六峰环绕,主峰如剑指天。我们今日赶路,明日清晨可至山门。”
林战望着那片巍峨山脉,久久不语。
“怕吗?”云昊侧头看他。
“不怕。”林战摇头,“我只是在想,等我站上那座山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也在下面抬头看我。”
云昊一笑:“你会的。”
风从山口吹来,带着草木清香。林战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外袍系紧,迈步向前。
他的影子落在官道上,不再蜷缩如草,而是拉得笔直,像一根刺向远方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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