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那方冰冷的青石板地,此刻成了整个内廷目光的焦点。
李公公像条死狗般被按在刑凳上,棉裤褪至膝弯,露出苍白肥腻的皮肉。两名侍卫面无表情,手中碗口粗的硬木廷杖轮番砸下。
“啪!”
“啪嗒!”
沉闷的击打声在寂静的宫道里回荡,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周围每一个太监宫女的心尖上。尘土从刑凳下溅起,混合着逐渐弥漫开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啊——!江大人……江大人会为我……”李公公开始还能嘶声咒骂,声音很快变成了杀猪般的惨嚎,继而转为断续的、带着血沫子的呻吟。他的脸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一种死灰,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蚯蚓般扭动,冷汗浸透了散乱的头发,滴落在石板上。
侍卫们眼神冷硬,没有半分迟疑。他们只听命于刚才那个眼神赤红、状若疯魔的皇帝。杖毙,就是杖毙。直到刑凳上的人彻底没了声息,软塌塌地耷拉下去,他们才停下手,沉默地退到一旁,留下那一滩狼藉和刺目的红。
围观的低等宫人们个个面无人色,深深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胸腔里。有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漏出点声音,下一个被拖上去的就是自己。眼神在低垂的眼帘下飞快交换,里面塞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这位陛下,不是傀儡,是疯子!是个随手就要人命的活阎王!
廊柱阴影后,几个穿着便服、眼神闪烁的身影悄悄退去,脚步匆忙,他们要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地禀报给宫外的主人——权臣江祏。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萧宝荣,在听到李公公第一声凄厉惨叫时,强撑出来的那股疯癫狠劲,就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得干干净净。
冷。刺骨的冷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牙齿咯咯打颤,双手冰凉,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刚才指着侍卫下令的勇气消失无踪,只剩下社恐面对大量关注和血腥场面后的剧烈应激反应。
“走……快走……”他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他踉踉跄跄地转身,逃离宫门口那片令人窒息的血腥之地。步伐凌乱,差点被自己的龙袍下摆绊倒,狼狈地撞在寝宫破旧的门框上,也顾不上疼,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一头扎进那间阴冷熟悉的破败寝宫。
“砰!”
反手用尽力气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仿佛这样才能隔绝外面那个可怕的世界。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杀了……真的杀了……
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权力,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想断他的饭,想夺走他活下去、继续享受的可能。
可那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现代死宅二十多年连只鸡都没杀过,此刻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和负罪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蜷缩成最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别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给我饭吃……”
“我想回家……想我的软椅子,想我的动漫……”
“好可怕……他们会不会来报复我?江祏会不会杀了我?”
社恐的焦虑和对未来的恐惧,与杀人后的生理心理不适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只想躲起来,躲在这个勉强算是“安全”的角落,谁也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颤抖才稍稍平复。寝宫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阴冷的气息包裹着他,斑驳的墙壁像一张张嘲弄的脸。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角落,那里堆着一小撮乌黑的物事——是内廷按最低份例拨给他,用来冬日取暖的木炭,黑黝黝的,毫不起眼。
可就是这木炭,让萧宝荣恍惚了一下。
马克笔……素描本……出租屋里那面贴满了动漫海报、画满了临摹作品的墙壁……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了上来。他需要一点熟悉的东西,一点能让他暂时忘记恐惧和孤独的东西。那些二次元角色,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快乐的源泉。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那堆木炭前,小心翼翼地挑了一根粗细合手的。然后,他转向一面相对平整却同样斑驳的墙壁。
颤抖的手,握着冰冷的木炭,慢慢抵上粗糙的墙面。
第一笔落下,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然后是标志性的草帽……路飞那傻乎乎、带着大大笑容的脸庞逐渐在黑色的线条中浮现。
画着画着,萧宝荣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惊恐和涣散,而是变得异常专注。那些熟悉的线条,勾勒出的不仅是角色,更是他那个遥远却温暖的精神家园。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只有动漫和零食的世界。
他在路飞旁边画上了鸣人,标志性的护额和猫须纹;画上了索隆,绿藻头和叼着的和道一文字(虽然只有一把,还是歪的);还画了宇智波鼬,努力想表现出写轮眼的复杂,结果像个红色的小风车。他甚至还在角色旁边,用简笔画了几个大肉腿、饭团,还有他心心念念的辣条包装袋。
“路飞要吃肉……鸣人要吃拉面……我……我要吃辣条……”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木炭灰沾满了手指和袖口也浑然不觉。
昏暗的光线下,整面墙壁被这些黑色、稚嫩却极具辨识度的“妖异”图案覆盖,与这古旧的宫廷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但萧宝荣却仿佛找到了避风港,他靠墙坐下,仰头看着自己的“作品”,心中的恐慌和孤独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
“有你们陪着……好像……没那么怕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寝宫那扇破旧的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
是那个叫春桃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端着一盆清水,想来伺候陛下梳洗。她先是看到蜷缩在墙角的皇帝,心里一紧,目光随即不由自主地被墙上那些密密麻麻、前所未见的黑色图案吸引了过去。
那是什么?扭曲的人形?奇怪的符号?从未见过的鬼怪?
“哐当!”
水盆从她手中滑落,砸在地上,污水四溅。
春桃双腿一软,“噗通”跪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手合十,朝着墙壁和皇帝疯狂磕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妖……妖异!是妖异啊!陛下!您……您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这些黑乎乎的怪东西,是不祥之兆!是不祥之兆啊!”
萧宝荣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尖叫吓得一哆嗦,刚从涂鸦中获得的片刻安宁荡然无存。社恐本能让他想把自己藏进墙缝里,他慌乱地摆手,结结巴巴地想解释:“别……别喊!这不是妖异!是……是我画的!是动漫角色!是路飞!是鸣人!”
可他的解释,在极度恐惧的春桃听来,更是坐实了“妖异附体”的猜测。她哪里还敢听,连滚爬爬地起来,像是后面有鬼追似的,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寝宫,尖利的哭喊声一路传开:
“寝宫有妖异!陛下画了不祥之物!被附体了!”
消息像瘟疫般在内廷炸开。
“听说了吗?陛下不仅杖毙了李公公,还在寝宫里用木炭画满了妖邪图案!”
“春桃亲眼所见,说是黑乎乎一片,看着就瘆人!”
“完了完了,陛下是真疯了!被妖物上身了!”
“疯癫杀人”和“妖异附体”两个标签牢牢贴在了萧宝荣身上。江祏安插的眼线,也将这最新的、更惊悚的传闻火速送出了宫。
萧宝荣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恐慌议论,起初是着急,是委屈。他想冲出去告诉每个人,那是路飞,是带来欢笑和勇气的伙伴,不是妖异!
可社恐像无形的锁链捆住了他的脚。他不敢。
而且……他看向墙上的路飞,那没心没肺的笑容,仿佛在说:只要活下去,就能吃到肉。
疯癫?妖异?
也好。
他慢慢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路飞草帽的轮廓,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疯帝就疯帝……只要他们怕我,不敢害我,能让我吃饱饭,能让我继续我的快乐……当个疯帝,也没什么不好。”
从这一刻起,“疯帝”萧宝荣,正式上线。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冷宫角落,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遥遥望着他寝宫的方向,听着风中传来的“妖异涂鸦”的传闻,斗笠下,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块与萧宝荣所用一模一样的黑色木炭。
“妖异?呵……或许,是同类也说不定。”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疯狂南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