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拢,将那喧嚣与霉味暂时隔绝。
张晶——不,张振站在狭窄、陡峭的楼梯口,深深吸了一口走廊外相对“新鲜”的空气。
混杂着街边食摊的油烟和远处海港的咸腥。
阳光透过楼宇间的缝隙,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洒在他刚刚用水,勉强梳理过的“奔头”上。
试图赋予这身皱巴巴的行头,一丝可怜的体面。
九龙城寨,这座未来的传奇“三不管”地带。
此刻正鲜活而粗粝地在他眼前展开。
密密麻麻的招牌层层叠叠,繁体字与英文夹杂。
霓虹灯在白天,也固执地闪烁着残存的光。
穿着汗衫、趿拉着人字拖的居民,穿梭在湿漉漉的巷道。
小贩的吆喝、自行车的铃铛、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功夫片打斗声。
交织成一股旺盛、嘈杂、带着点野蛮生机的生命流。
“1975……”
张振低声自语,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这不是博物馆里的复原模型,这是真实、滚烫、充满无限可能的黄金时代!
而他,手握未来五十年的剧本。
即将用裤袋里那张硌人的十元港币,撬开这时代的大门!
目标明确——跑马地马场。
他摸了摸口袋,那十元钱安然躺着。
记忆清晰无比:1975年5月16日,周六,下午第三场,“幸运星”,百倍冷门。
这是重生赋予他的第一个,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筹码。
没有钱坐车?没关系!
他用这双属于年轻人的腿,凭着脑海中模糊的香江地图和路牌的指引。
一路向着湾仔的方向小跑去。
汗水很快浸湿了廉价衬衫的后背,皮鞋不合脚,磨得后跟生疼。
但这些物理上的不适,完全被精神上的亢奋所掩盖。
他走过繁华的弥敦道,路过还在兴建中的高楼吊塔。
穿过充满殖民风情的老街,感受着这个城市脉搏有力的跳动。
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当他在下午两点左右。
终于看到那片开阔的绿地和高耸的马场看台时,一种混合着疲惫与激动的战栗,传遍全身。
跑马地马场,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草地的青涩味、马粪的独特气味、雪茄的烟味。
以及一种更为浓烈的、属于金钱和欲望的躁动气息。
衣着光鲜的绅士淑女们,穿着汗衫短裤的平头百姓。
还有眼神精明、四处逡巡的“职业人士”,构成了看台上形形色色的众生相。
张振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
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个误入豪华宴会的穷小子。
他挤过人群,找到公众席的投注窗口。
队伍排得很长,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第三场?肯定系‘追风驹’啦!状态咁好!”
“我睇好‘霹雳火’,上次就差半个马位!”
“‘幸运星’?嗰匹废柴?买佢独赢不如攞钱去打水漂!”
听到有人提及“幸运星”,还是如此不屑的语气,张振心中反而大定。
对,就是这样!
所有人都看不起它,它的赔率才会如此惊人!
终于轮到他了。
窗口后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
“买乜?(买什么?)”
“第三场,”
张振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干,但他努力保持平稳,“‘幸运星’,独赢,十蚊。”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被汗水微微濡湿的十元港币,从窗口递了进去。
工作人员似乎愣了一下,通常来说压冷门的人,不是输急了,就是脑残了。
所以工作人员根本不敢耽搁,利落地打印出马票,把压注凭证递还给张振。
“承惠十蚊。”
接过那张薄薄的、却承载着他全部希望的马票,张振感觉手心都在发烫。
他紧紧攥着它,退到一旁。
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目光紧紧盯住了远处赛道起点处,正在入闸的马匹。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响。
他知道历史,相信历史。
但当亲身置于其中,那种不确定性带来的煎熬依旧强烈。
万一……万一他的记忆出了偏差?
万一这个世界因为他这只“蝴蝶”,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闸门打开!
十几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看台上的声浪瞬间拔高。
各种呼喊、尖叫、助威声震耳欲聋。
张振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定了那匹枣红色、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幸运星”。
开局并不理想,“幸运星”似乎有些躁动,起跑慢了一步。
落在马群的中后位置。
解说员语速飞快地播报着,领先马匹的名字,其中并没有“幸运星”。
“睇嚟(看来)啦!我就话‘幸运星’唔得噶(不行的)!”
旁边有人幸灾乐祸。
张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但他强迫自己回忆,记忆碎片里,“幸运星”似乎是在最后弯道才开始发力……
比赛进入中段,马群位置变化不大,“幸运星”依然在七八名左右徘徊。
看台上的喧嚣声中,嘲讽的议论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进入最后的弯道!
意外发生了!
领先的“追风驹”似乎因为体力分配不均,在过弯时一个踉跄。
虽然没摔倒,但速度明显一滞,影响了紧随其后的两三匹马!
马群瞬间出现了混乱!
而处于外档、位置靠后的“幸运星”。
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神奇的力量,骑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空档。
猛地一夹马腹,枣红色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从外道开始了惊人的冲刺!
它超越了因为混乱而减速的马匹,超越了体力下降的对手。
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看台上的声音先是惊愕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唔系嘛(不是吧)?!‘幸运星’?!”
“冲啊!‘幸运星’冲啊!”
这是极少数买了冷门的人,发出的狂喜呐喊。
俗称瞎猫!
“有无搞错(有没有搞错)!点会系佢(怎么会是它)!”
张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他紧紧握着拳头。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越来越接近终点的红色身影!
冲线!
“幸运星”以一个马颈的优势,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哦耶!
爆冷!
惊天大冷门!
解说员的声音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第三场赛事结果!头马系——七号,‘幸运星’!独赢赔率……九十八倍!”
“啊啊啊!”
张振兴奋着几乎要跳起来,他用力挥了一下拳头。
压抑不住的低吼从喉咙里迸出。
周围是各种惊呼、咒骂、以及少数狂喜的尖叫。
他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落在他这个穿着寒酸,却仿佛早有预知的年轻人身上。
但他此刻无暇他顾。巨大的喜悦和放松感淹没了他。
九十八倍!
十块钱,秒变九百八十块!
近千元港币!
在1975年,这几乎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当牛做马两个月的工资!
他强忍着仰天长啸的冲动,深吸几口气,再次走向兑奖窗口。
这一次,他的脚步沉稳了许多,腰杆也不自觉地挺直了。
当那厚厚一叠,主要是十元、二十元面值的港币通过窗口递到他手中时。
那沉甸甸的触感,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第一桶金”的重量。
他仔细数了一遍,九百八十元,一分不少。
将钱小心翼翼地分开塞进不同的口袋(这是来自后世的基本安全意识),张振走出了马场。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来时的一文不名与此刻口袋的充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饥饿感适时地袭来。
他毫不犹豫地走向附近一家,看起来颇为热闹的茶餐厅。
点了一碟金牌烧鹅,一碗足料云吞面,一杯冻奶茶。
当香脆的烧鹅皮在齿间碎裂,鲜美的肉汁充盈口腔。
当爽滑的云吞和弹牙的面条下肚。
当冰凉的奶茶冲刷掉喉咙的干渴时,他几乎要感动得落泪。
以前他饥一顿饱一顿,他都不知道原身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饱腹感真实不虚,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一边大快朵颐,他一边开始飞速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近千元,在马场是一笔“巨款”。
但在真正的商业世界里,依旧是微不足道。
他需要让钱生钱,而且必须是快速、高效地投入、产出。
等我想想,下一场次的高爆赔率赛马信息,是什么?
正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资本金不到十万或以上,进股市折腾,那不是投资,而是去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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