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仆干枯的手爪已触到陈远的衣襟,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赵虎的怒吼、苏清月的惊呼、阿青拼尽全力的干扰,所有声音在陈远耳中都化作了遥远的背景音。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陈远眼中骤然清明。
他猛地撤步,不是退向安全处,而是将整个身体的重心前压,将所有力量灌注于双臂——手中那三块滚烫的碎片,被他狠狠拍向水晶控制台中心!
不是对准凹槽,而是砸在凹槽边缘那片最复杂的星纹交汇处!
“砰——!”
不是金铁交鸣的脆响,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某种屏障被强行撞破的撕裂声。三块碎片同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那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暴烈的质问与呼唤,化作三道凝实的能量洪流,蛮横地撞入控制台的内部脉络,顺着无形的连接,直冲上方悬浮的核心碎片!
这不是仪式所需的精密引导,不是萧胤所期待的温顺融合。这是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重叩,是对同源之物最直接、最原始的呼唤:醒来!回答我!
“嗡——————!!!”
前所未有的共鸣巨响在每个人脑海深处炸开!那道连接碎片与核心的能量桥梁瞬间凝实、扩张,不再是微弱的涟漪,而是变成了奔涌的光河!控制台上所有符文次第亮起,又因承受不住这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明灭不定。悬浮的核心碎片剧烈震颤,表面流转的乳白色光华被彻底搅动,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心脏被狠狠擂击,即将苏醒!
就在这能量桥梁稳固到极致的刹那——
时间,仿佛静止了。
陈远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席卷、吞没。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是一种超越了感官直抵灵魂本源的“知晓”。
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浩瀚的星穹按照亘古的韵律缓缓旋转,大地的脉络如同生命的呼吸般起伏流淌,万物生灭在其间循环往复。轩辕镜并非主宰这一切的权杖,它更像是一面悬浮于时空长河中的、静谧的“镜子”,映照、调和着这些宏大而精微的波动,维持着某种脆弱的、动态的平衡。它是观测者,是稳定器,是桥梁,唯独不是用来暴力撬动和掠夺的武器。
镜碎,非因外力,而是“天工使者”在预见到某种更可怕的能量失控将撕裂世界时,主动选择的“牺牲式封印”。将过于庞大的能量分散、封存于碎片,以自身灵识为锁,将主要的“伤疤”强行抚平、禁锢。但碎裂本身,仍在时空结构上留下了细微的、周期性的“涟漪”与“潮汐”。
无数信息、感悟、责任、遗憾、以及一份深沉的托付,如同冰冷而浩瀚的星河之水,灌注进陈远的意识。他理解了镜子的本质,理解了伤疤的真相,更清晰地看到了萧胤那疯狂仪式将引发的连锁崩溃——那不仅会撕开旧伤,更可能引发彻底的时空结构湮灭。
而在这一切明悟的尽头,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光路”浮现出来。
那是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径:不是聚拢,而是彻底的“散溢”;不是打开,而是“抚平”与“弥合”。需要以自身为媒介,引导所有碎片(包括核心)的能量,不是去撞击“伤疤”,而是以一种特殊的共鸣频率,将它们的本质力量温和而彻底地“散入”此方世界的天地脉络之中,如同将盐粒化入大海。以此,修复因镜碎和千年滥用造成的深层损伤,让时空的“伤疤”真正愈合,让周期性潮汐自然平复。
但这样做,意味着轩辕镜将彻底不复存在,作为能量引导核心与“钥匙”的他,将承受难以预料的反噬,很可能……永远失去与自身来历时空的最后一丝微弱联系。
道路,已然显现。
古老苍凉的意念逐渐消退,现实的喧嚣与杀机重新涌入感官。黑衣老仆的利爪已至喉前三寸,赵虎在吐血,苏清月在呼喊,萧胤的权杖红光大盛。
所有的信息、抉择的重量,都压在了这呼吸之间。
碎片的呼唤,终章的路径,已在他心中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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