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周身缭绕的混沌原初之光缓缓收敛,如同潮水退入深潭,但那无形中散发出的、仿佛能撼动天地根基的磅礴气息,却让洞窟内的每一寸空气都变得沉重。他落回地面,脚步沉稳,那双混沌星璇般的眸子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铁扇公主身上。
“力量回来了些,”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但这笼子,还没完全砸烂。”他指了指头上光芒黯淡却依旧存在的金箍。
铁扇公主抹去嘴角血迹,眼中欣慰与凝重并存:“能暂时抗衡封印,唤醒部分本源,已是万幸。陛下留下的这块心源碎片,主要作用是‘唤醒’与‘指引’,真正的枷锁,还需在救出陛下残魂,直面‘祂’的意志时,才有机会彻底打破。”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依旧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唐僧:“圣僧,如今悟空初步苏醒,我们有了撕开封印的可能。但要真正引导地火,平息灾劫,并安全接近祭坛,还需要……精确的‘路径’。”
她抬手,指向那已然干涸、露出底部古老符文的潭底。“这潭底符文,与陛下残魂所在的祭坛核心相连,记载着地火流转与封印节点的部分奥秘。它们并非‘祂’的冰冷秩序密咒,而是陛下当年构筑此地时,留下的、蕴含造化生机的远古守护神文。只是万载侵蚀,已被‘祂’的力量污染、掩盖。”
她看向唐僧,眼神带着一种托付重任的肃穆:“圣僧,你十世修行,佛心通透,对意念与能量的感知远超常人。更重要的是,你未曾被‘祂’的秩序完全同化,心中尚存对众生真正的悲悯。或许……唯有你,能在这被污染的神文中,解读出那条被掩盖的、相对安全的‘路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唐僧身上。
唐僧身体微微一颤。从灵山疑云,到金箍异动,再到火焰山祭坛的残酷真相,他过往的信仰早已千疮百孔。此刻,又要他去解读这源自远古、与佛祖力量截然不同的神文?这无异于将他最后一点对“正统”的依赖也连根拔起。
他脸色苍白,嘴唇翕动,想要拒绝,想要说自己做不到。可当他抬眼,看到孙悟空那双混沌眼眸中深藏的、对“亲人”的牵挂与决意;看到沙僧那沉默却坚定的守护;看到八戒那虽然恐惧却并未逃离的身影;再想到山外那些在毁灭边缘哀嚎的无辜村民……
逃避吗?继续躲在破碎的信仰残骸之后,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不。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不再是雷音寺的梵唱,而是六耳猕猴死前的呐喊,是金箍排斥佛光的诡异,是祭坛上锁链贯穿的悲怆残影,是村民跪地哀求的绝望面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眼中的迷茫与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而后立的清明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贫僧……愿尽力一试。”
他不再称“贫僧”为荣耀,此刻,这只是一种身份的陈述。他手持锡杖,一步步走向那干涸的潭底。
潭底的符文古老而复杂,并非镌刻,更像是自然生成,与岩石融为一体。它们大多被一层暗淡的、如同铁锈般的暗金色泽所覆盖,那是“祂”的秩序之力长期侵蚀的结果。只有极少数的笔画边缘,还隐约透出一点温润的玉石光泽,那是守护神文原本的色彩。
唐僧盘膝坐在潭边,将锡杖横于膝上,闭上双眼,并未去看那些符文,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静下来,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去感受那符文之中蕴含的、截然不同的两种意念的流淌。
他首先触碰到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精确、带着强烈排他性与掌控欲的暗金意念。这意念他并不完全陌生,与灵山那宏大的佛光有着相似的核心,却更加赤裸,更加无情。它如同厚重的淤泥,覆盖着一切,试图将所有的“异质”都扭曲、同化。
在这冰冷的淤泥之下,他凭借着一颗剥离了固有成见的“心”,艰难地捕捉着那一丝丝极其微弱、却坚韧不屈、充满了生机、包容与悲悯的玉石光泽意念。那意念如同在巨石下挣扎求生的幼芽,微弱,却蕴含着最本源的创造与守护之力。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愈发苍白。这种感知极其耗费心神,如同在滔天浊浪中寻找一滴清泉,那冰冷的暗金意念不断试图侵蚀他的神识,带来阵阵眩晕与恶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窟内寂静无声,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
突然,唐僧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紧闭的双目却骤然睁开,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伸出手指,并非蘸墨,而是以自身那经过十世修行淬炼的佛门愿力为引,混合着此刻心中最纯粹的救世悲愿,凌空虚划!
指尖过处,一道温润柔和、带着玉石光泽的流光凭空显现,如同灵动的笔触,精准地点向潭底那些被暗金覆盖的符文!
“嗤——!”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那玉石流光与暗金覆盖层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剧烈的能量冲突!暗金锈迹疯狂蠕动、抵抗,试图吞噬那缕异端的光。
但唐僧的指尖稳如磐石,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那微弱的守护意念之中,引导着愿力与悲愿,如同最耐心的匠人,一点一点地剥离、净化着那污染的锈迹!
随着他的动作,潭底那被掩盖的守护神文,开始一片接一片地亮起!温润的玉石光华逐渐驱散暗金,显露出其原本玄奥而充满生机的形态!
这些神文彼此勾连,能量流转,最终在潭底构成了一幅复杂而精妙的立体脉络图!那脉络,清晰地标示出了地火的核心流转路径,封印节点的薄弱之处,以及一条……蜿蜒曲折、避开大部分狂暴能量与强大守卫、直达祭坛核心区域的相对安全通道!
成功了!
唐僧耗尽心力,身体一晃,几乎软倒,被一旁的沙僧及时扶住。他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但眼中却充满了释然与一丝奇异的明悟。
“路……找到了……”他虚弱地开口,指向潭底那光华流转的脉络图。
孙悟空看着那幅由唐僧拼着损耗神魂才解读出的路径图,又看了看虚弱不堪的师父,混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路径图的每一个细节,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
铁扇公主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唐僧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敬意:“圣僧功德无量。有此路径,我们便有了五分把握。”
洞窟内,短暂的喜悦之后,是更加凝重的备战气氛。
路径已明,力量初醒。
下一步,便是沿着这条用悲愿与守护开辟的道路,
重返火焰山,
直面那万古的囚笼与冰冷的“祂”之意志!
真正的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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