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海底,光线难以抵达,唯有水元本身散发的微弱幽蓝荧光与偶尔游过的发光生物,勾勒出嶙峋山峦与无底深渊的轮廓。然而此刻,这片永恒的寂静被彻底打破。
悟空身形如电,在海底山峦与海沟间疾速穿梭,每一次转折都妙到毫巅,堪堪避开身后紧追不舍的诡异触手。那些由污秽弱水与幽冥死气凝结的触手,不仅力量巨大,更带有强烈的腐蚀性与吸摄神魂的特性,所过之处,连海水都被染成墨黑,生机断绝。更烦人的是那些细密的、如同活物般嗡鸣振翅的黑色佛光符文,它们速度更快,无孔不入,试图附着在悟空身上,吞噬他的法力与规则之力。
“哼!邪门外道,也敢在俺老孙面前放肆!”悟空心中冷哼,眼中金光更盛。他并未一味逃窜,而是在闪避间,不断以“溯源归真”之法,细细感知、分析着追兵的特性。
“这污秽弱水,核心确是天河弱水本源,但被大量幽冥血海的‘怨煞死气’、‘黄泉浊气’污染,还掺杂了某种……水族精魂的怨恨与哀嚎?仿佛是以秘法强行抽取、熔炼了无数水族枉死者的残魂戾气而成!”悟空心头一沉,这手段残忍恶毒,有伤天和。
“至于这吞噬佛光……其核心符文,并非正统佛门任何一种已知的度化、镇压、降魔真言,反而带着浓郁的‘贪’、‘嗔’、‘痴’三毒恶念,以及一种……对‘香火愿力’与‘生灵精气’的病态渴求!这绝非偶然修歪的佛门神通,倒像是某种刻意创造出来的、以佛光为伪装、行魔道吞噬之实的邪法!”悟空越看越心惊。能将佛光与魔道如此“完美”地扭曲结合,其创造者对佛魔两道的理解,恐怕都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深度。
他尝试反击。指尖凝聚一缕精纯的补天石本源之力,混合“溯源归真”的破妄锋芒,化作数道金色细针,射向追得最紧的几条触手与一片符文。
“嗤嗤嗤——!”
金色细针精准命中,污秽触手上顿时出现几个碗口大的空洞,边缘有五彩微光流转,阻止其愈合,并不断向周围蔓延“净化”效果。而那些黑色符文被金针射中,更是如同烈阳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汽化,发出凄厉的无声尖啸。
有效!但消耗也大。这些攻击蕴含悟空的本源规则之力,对心神消耗不轻。且对方数量似乎无穷无尽,后方那覆盖黑渊海谷的巨大结界中,仍在源源不断涌出新的触手与符文。
“不能恋战,需先摆脱锁定!”悟空心念急转。他观察到,这些追兵虽然凶悍,但其行动似乎主要依赖于对“高纯度规则体”的本能渴望,以及某种预设的追杀指令,灵智并不算高。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忽然改变方向,不再直线逃遁,而是猛地折向下方一处极其深邃、海水压力恐怖、且地磁异常紊乱的海渊裂口!同时,他将自身补天石本源气息催发到极致,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故意吸引追兵注意力。
果然,后方紧追的触手与符文群,毫不犹豫地跟着冲入了海渊裂口!
就在即将被卷入那狂暴的深海乱流与恐怖压力的瞬间,悟空身形猛地一颤,施展出“溯源归真”的另一重变化——规则镜像替身!
他将自身绝大部分本源气息与规则特征,瞬间剥离、注入到提前准备好的一小块蕴含着混沌气息的顽石中,并以精妙手法,将这顽石塑造成一个与自身当前状态九成相似的“能量镜像”,朝着海渊深处继续冲去!
而他的真身,则在替身成型、吸引走所有追兵目光与锁定的电光石火间,将自身存在感降至近乎虚无,模拟成最普通的一缕深海洋流,悄无声息地贴着海渊裂口的边缘,反向滑出,然后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化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没入侧面一处由海底火山活动形成的、充斥着高温与硫磺气息的热液喷口区域。
炽热、浑浊、充满剧毒化学物质与狂暴热对流的海水,瞬间掩盖了他最后一丝痕迹。那些追击的触手与符文,在失去对“高纯度规则体”的清晰感应后,似乎有些茫然地在海渊裂口附近盘旋了片刻,最终被那深海乱流卷散,或是不甘地缓缓缩回了黑渊海谷方向。
悟空藏在热液喷口的岩隙中,收敛气息,默默调息。方才一连串的操作,尤其是制造规则镜像替身,消耗极大。但他心中并无放松,反而更加凝重。
“这袭击黑渊海谷的势力,手段诡异狠辣,且准备充分。那混合结界不仅能封锁镇压,还具有主动攻击与追踪特性。更关键的是,其力量来源混杂了天庭弱水、幽冥死气、佛光邪法……能做到这一步的,绝非等闲。”悟空一边恢复,一边急速思考,“敖烈提到‘里应外合’,黑渊龙王传讯中有‘背叛’之语……这说明覆海遗族内部可能出了奸细,或者被某种方式渗透、控制了关键人物。”
“此外,对方选择在敖烈与之初步接触后不久便发动袭击,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是否意味着……对方一直在监控四海反骨势力的动向?甚至可能监听了祖龙祭坛发出的某些古老共鸣讯号?”这个猜想让悟空背脊微凉。若真如此,那他们“汇聚反骨”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可能暴露在某个或某些强大存在的眼皮底下!
“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道域,提醒沙师弟加强‘规则残图’对四海及幽冥相关区域的监控,并重新评估所有联络方式的安全性。”悟空打定主意。黑渊海谷情况危急,但贸然强攻无异送死,需从长计议,或许需等八戒寻回战甲,恢复弱水掌控之能,或找到其他破解那污秽弱水与吞噬佛光的方法。
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最微弱、最隐蔽的神念,通过早已预设好的、与道域核心相连的几条“规则暗线”之一,将东海之行的遭遇、对袭击者的分析、以及自己的猜测,压缩成一道加密的信息包,迅速传递回去。同时,他也接收到了沙师弟传来的最新道域状况。
信息显示:牛魔王等五行山众妖,已在八戒引领下,安全抵达道域外围的“迷雾缓冲区”,正由沙僧与金蝉子虚影接应,进行初步的伤势检查、佛力驱除与隔离观察。道域内部运转正常,“心灯之道”初步点化了几只灵猴虚影,铁扇公主痕迹在持续温养下,偶尔有极其微弱的意识碎片波动。
此外,沙僧还提到,通过“规则残图”监控,发现自五行山崩塌、东海黑渊海谷遇袭后,三界多处区域的“异色星光”似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躁动”或“隐蔽”迹象,仿佛都感知到了风雨欲来的压力。同时,灵山与天庭相关区域的规则活动明显加剧,尤其是与“镇压”、“巡察”、“天机推演”相关的节点。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悟空暗叹。他们的行动,果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已经开始在三界范围内荡起涟漪,也引来了更严密的关注与压制。
他必须尽快返回道域。东海之事需从长计议,而五行山众妖的安置、铁扇公主的唤醒、以及下一步的整体行动调整,都需要他主持。
就在悟空准备动身离开热液喷口区域时,他附着在岩壁上、用于警戒的一丝细微神念,忽然捕捉到远处海水中,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充满恐惧与祈求的灵魂波动!
波动传来的方向,并非黑渊海谷,而是另一侧靠近两海交界、一片相对贫瘠的珊瑚礁区。波动断断续续,似乎来自某个被困、或濒临死亡的水族生灵,其意念中充满了对“污秽”、“吞噬”、“龙王”的恐惧,以及……对“祖龙气息”的微弱感应与求救?
悟空心中一动。难道是被黑渊海谷袭击波及的、附近的零散水族?还是……从海谷中侥幸逃出的幸存者?
他犹豫了一瞬。返回道域要紧,但这可能是一个了解黑渊海谷内部情况、甚至获取更多关于袭击者信息的宝贵机会。且对方似乎对祖龙气息有反应,或许与龙族或覆海遗族有关。
“罢了,小心查探一番,若情况不对,立刻离开。”悟空做出决定。他维持着隐匿状态,如同深海中的幽灵,悄然向着那灵魂波动传来的方向潜去。
穿过一片色彩黯淡、死气沉沉的珊瑚丛,前方出现一处被巨大海藻遮掩的海底洞穴入口。那微弱的灵魂波动,正是从洞穴深处传来。
悟空将感知提升到极限,确认洞穴附近并无陷阱或埋伏气息,只有浓郁的血腥味与淡淡的污秽弱水残留。他身形一闪,没入洞穴之中。
洞穴不深,内部却是一片狼藉,仿佛经历过一场小规模战斗。几具外形怪异、半鱼半兽的水族尸体倒在血泊中,身上有被污秽弱水腐蚀和黑色佛光符文灼烧的痕迹。洞穴最深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体型娇小、上半身似少女、下半身是银蓝色鱼尾的人鱼。她身上鳞片多处破损,血迹斑斑,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鱼尾上也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渗出淡金色的血液。她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但眉心处一点微弱的银蓝色光芒,正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散发出之前悟空感应到的灵魂波动。
吸引悟空注意的,除了她身上残留的、与黑渊海谷袭击同源的力量伤痕外,还有她脖颈上挂着的一枚残破的、刻有古老水纹的贝壳吊坠。那吊坠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却与祖龙祭坛有着某种共鸣的古老气息!
就在悟空靠近,准备仔细探查时,那人鱼少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最纯净海蓝宝石般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惊惧、痛苦,以及一丝看到悟空后的茫然与最后的希冀。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微弱的气泡。但悟空通过她嘴唇的翕动与那微弱的灵魂意念,勉强辨认出了几个破碎的词:
“黑……渊……龙王……女……儿……”
“碑……碎片……被夺……”
“叛徒……是……潮音……”
“小心……观音……弱水……”
话音未落,她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眸一黯,彻底昏死过去,只有眉心那点银蓝光芒,依旧顽强地闪烁,护住她最后一线生机。
悟空瞳孔骤缩!
黑渊龙王之女?碑碎片被夺?叛徒是“潮音”?小心观音和弱水?!
信息量巨大,且每一条都足以令人心惊!尤其是最后两条——“潮音”是何人?与观音有何关联?为何要小心观音和弱水?难道……东海之局,黑渊海谷之难,背后竟有那位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影子?!还有弱水,难道不仅仅是天庭水部参与?
他立刻上前,先以一股温润的补天石本源之力渡入人鱼少女体内,稳住其濒临崩溃的生机与神魂。同时,迅速检查她的伤势,主要是驱除残留的污秽弱水与吞噬佛光侵蚀。
“必须立刻带她回道域!她是关键证人,也是覆海遗族的重要幸存者!”悟空当机立断,不再犹豫。他小心地将昏迷的人鱼少女护住,再次施展规则迁跃,不过这次更加小心,绕了远路,且不断变换方位,抹去痕迹,朝着道域方向疾驰而去。
心中却是浪潮翻涌:东海之行,虽未直接救出覆海遗族,却意外救下了可能知晓内情的龙王之女,并得到了指向观音与弱水的惊人线索!若此事为真,那灵山内部的水,恐怕比想象中更深、更浊!
而此刻,远在南海普陀,紫竹林深处莲池旁,那位始终拈花微笑、悲悯众生的白衣菩萨,仿佛心有所感,手中杨柳枝轻轻一颤,一滴晶莹露珠坠入池中,荡开圈圈涟漪。她抬起眼眸,望向东方,目光深邃难测,低声自语,唯有池中那尾被金环束缚的红鲤鱼,似乎不安地摆了摆尾巴。
“潮音……办事,还是不够利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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