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的斗篷被山风灌得猎猎作响,他抱着雪姬翻身上马时,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凉意。
这凉意不是因为雪粒打在皮肤上,而是怀里人突然发出的轻咳——那尾音里带着他熟悉的气音,和母亲临终前咳血时如出一辙。
“冷...”雪姬的手指无意识攥住他胸前的衣襟,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颤动的阴影,“三少...我好像...能撑到沁水湖吗?”
江镇的拇指在她腕脉上轻轻一搭。
脉息如游丝,却在他指尖突然跳了一下——这不该是濒死之人能有的爆发力。
他垂眸时正撞进她睁开的眼,那双眼底浮着层薄雾般的水光,像极了族祠里母亲画像的眼睛,可瞳孔收缩的速度却快得反常。
“能。”他扯了扯斗篷将两人裹得更紧,声音放得温软,“我在圣凯因马场挑的青骓,一日能奔八百里。”马蹄溅起的雪粒打在他下颌,他想起方才在山洞里,雪姬说“敌人是耶撒圣教”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的是左腕内侧——那里有块被血污遮住的青斑,形状像极了沁水湖弟子特有的护心鳞刺青。
“雪妮...她上个月还托商队给我带了桂花糖。”雪姬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烧得通红的手抚上江镇腰间的《莲花宝鉴》玉牌,“她说...等今年春汛,要带我去看天刀峰的桃花。
可前日夜里...有穿黑斗篷的人撞开我房门,他们说...要拿雪妮的命换剥皮将军的魂。“
江镇的脊背在马背上微微一僵。
剥皮将军格林,三年前死在他剑下的叛国者,当时他亲眼看着那具浑身剥了皮的尸体被焚化炉吞掉,骨灰都喂了护城河的鱼。
可雪姬此刻提到这个名字时,喉间竟溢出细碎的呜咽,像在悼念旧识。
“你认识格林?”他故意放轻语气,掌心却悄悄按在玉牌上,莲花纹在掌心里烫出红印——这是《莲花宝鉴》示警的征兆。
雪姬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搭在他胸口的手突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他...他是雪妮的救命恩人!
十年前雪妮在边境被马匪掳走,是格林将军带着亲卫杀了十七个马贼!“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江镇锁骨处,”后来...后来格林将军战死,雪妮哭了三天三夜...可现在那些人说...格林的魂被封在天刀峰,要拿雪妮的命换他复活...“
江镇的呼吸突然一滞。
三年前他斩格林时,那叛徒确实喊过“雪妮会为我报仇”,可当时他以为不过是疯话。
此刻雪姬的话像根细针,正戳破他心里那层名为“巧合”的纸——雪妮失踪、格林复活、圣凯因姓氏,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最终拼成个让他脊背发凉的真相:有人在利用雪妮对格林的旧情,设局引他入瓮。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指腹却轻轻叩了叩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老福耶给的“半日眠”,能让武师级高手昏迷六个时辰。
雪姬的眼神突然空了一瞬,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等再聚焦时,她的眼泪已经滚到了江镇下巴上:“是...是雪妮写信告诉我的。
她的信里说...那些人有能让死人复活的禁术,要她去天刀峰换格林的魂。“她吸了吸鼻子,”三少,求你...先去天刀峰找雪妮好不好?
我这条命...没雪妮重要...“
江镇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雪姬脸上真切的焦急,又想起方才她提到“沁水湖”时,腕间青斑下若隐若现的水纹——沁水湖净心庵的弟子,入门时会在护心鳞刺青下纹水脉,象征对师门的忠诚。
可雪姬若真是净心庵的人,又怎会不知道净心庵最严的门规:不得参与世俗纷争,更不得泄露师门标记?
“好。”他摸出药囊里的瓷瓶,倒出粒裹着金箔的药丸,“先把这颗定神丹吃了,你烧得太厉害,别等见着雪妮,自己先撑不住。”
雪姬没有怀疑,张开嘴就把药丸吞了下去。
江镇看着她喉结滚动,心里的警铃却越响越急——净心庵的弟子从小练气,最该忌讳的就是金石类丹药,可她连问都没问就吞了。
“睡会儿吧。”他揽着她后颈的手微微用力,雪姬的头立刻垂了下去,呼吸变得绵长。
江镇将她轻轻放在马背上,指尖在她眉心一点,《莲花宝鉴》的金光顺着指缝渗进她皮肤——这是能封印活物的“莲心锁”,除非他亲自解开,否则雪姬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剔骨!”他勒住马缰,对着前方林子里的黑影喊了一声。
刀鞘叩击青石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剔骨的身影从雪松下闪出来,腰间九把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少,天刀峰的方向有异动。”他指了指东南方,“方才我去探路,看见山脚下飘着黑红雾气,还听见...像是大少爷的声音。”
江镇的瞳孔骤然收缩。
史蒂夫此刻该在圣凯因堡处理族务,怎么会出现在天刀峰?
他翻身下马,将雪姬小心放进提前准备的莲花锦囊里——这锦囊是《莲花宝鉴》的器灵所化,能保里面的人不受寒暑侵蚀。
“你带青骓回沁水湖,就说我临时有事去天刀峰。”他将缰绳塞给剔骨,“如果净心庵的师父问起,就说雪姬中了蚀骨毒,需要他们的冰魄草。”
剔骨的手指在刀鞘上敲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确认”暗号:“三少要独自去天刀峰?”
“有人在等我。”江镇摸了摸腰间的玉牌,莲花纹此刻烫得几乎要灼穿衣物,“而且...剥皮将军的魂,该彻底散了。”
他转身跃上旁边的老松树,脚尖在树干上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东南方。
山风灌进他的衣袖,他听见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唤,像是史蒂夫在喊“阿辰”,又像是剥皮那沙哑的嗓音在笑“你来了”。
当他的脚尖点上天刀峰的崖壁时,第一缕黑红雾气正从山缝里涌出来,带着股腐肉混着花香的怪味。
与此同时,五道色彩斑斓的丝带从雾里窜出来,缠上他的脚踝——那是史蒂夫常用的“五彩丝”,专门用来束缚敌人。
“大哥?”江镇低喝一声,手已经按上了剑柄。
雾气里传来史蒂夫的声音,却比平时沙哑了几分:“阿辰,快来...格林将军说...他有你母亲的消息...”
同一时间,另一个声音从雾深处传来,正是剥皮那标志性的破锣嗓:“江三少,别来无恙啊?
你母亲的小姨...可还在你怀里?“
江镇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望着脚下逐渐浓郁的雾气,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刀鞘坠地的轻响——是剔骨的方向。
“三少!”剔骨的喊声响彻山涧,“剥皮那老东西在轰山壁!
他...他好像要把山体里的什么东西放出来!“
惊雷就在这时炸响。
江镇望着被闪电照亮的天刀峰,看见山壁上密密麻麻的符咒突然泛起红光,而雾气里那两道声音,正随着红光的亮起,变得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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