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先生回到官邸内室,便迫不及待地换上了那套松绿色上将常服。他站在落地镜前,仔细地系好每一颗纽扣,将金色绶带理得一丝不皱。
他在镜前踱步,时而挺胸收腹,时而侧身端详。呢绒面料随着他的动作泛出细腻的光泽,肩章上的将星在灯下闪烁。他伸手轻抚袖口的金线刺绣,又正了正衣领,忍不住喃喃自语:“可惜,真是可惜啊……”
正坐在沙发上翻阅杂志的夫人抬起眼,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莞尔,丢给他一个无奈的白眼:“从昨儿个收到开始,你这都是第几回穿上了?就这么喜欢?”
“你不懂。”先生仍在镜前流连,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镜中的自己,“这剪裁,这颜色,这气度……怎么就偏偏不是我们中央军的制式呢?”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怅惘,“这么好的军服,却只能在这屋子里穿穿,连门都出不去。可惜啊……实在是遗憾。”
说罢,他又对着镜子微微昂首,整理了一下本就笔挺的衣领,轻叹一声。那神情,活像个得了心爱玩具却不能带出门炫耀的孩子。
夫人放下杂志,摇头轻笑:“我看你啊,是巴不得现在就穿着它去阅兵。”她太了解他了——这套军服,分明是穿到他心坎里去了。
南京先生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的手指突然顿住了。
镜中的他穿着那身气宇轩昂的松绿色将官服,眉宇间却锁着深深的遗憾。
“那就找几个好的设计师,照着这个款式,重新设计一款咱们中央军的不就行了?”夫人放下茶盏,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晚添个菜般简单。
“你以为我不想?”先生转过身,语气愈发郁闷,“张小六子和他手下那群人,早就在北平最好的瑞蚨祥试过了。可不管用的料子多好,老师傅手艺多精湛,做出来的总差着点意思。”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绶带,“形似而神不似,穿出去反而落了下乘,平白让人笑话。”
夫人闻言,却轻笑一声,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可真不成器”。
“这有什么难的?”她站起身,走到先生面前,指尖轻轻点在他肩头的将星上,“这款军服叫什么?它叫‘陆军常服’。你身为国家元首,明天就可以下一道命令,就说为统一全军仪容,振奋官兵精神,决定以这款设计优良、官兵交口称赞的军服为基准,全面换装。”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笃定的狡黠:“届时,你在命令里大大方方地表彰一下赵振部对军容建设的贡献,把这件事抬到国家层面。一套军服而已,他赵振难道还能为此跟中央翻脸不成?”
先生愣住了,眼睛猛地一亮,方才的纠结和郁闷瞬间被这道“灵光”驱散。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他拍案而起,脸上焕发出兴奋的神采,“我是国家元首,推行全军统一服制名正言顺!表彰他,是给他面子!对对对,就这么办,我马上就让侍从室拟令!”
他激动地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又回头欣赏了一下镜中自己穿着“标准样板”的身影,只觉得这身松绿色常服此刻看起来更加顺眼了。
当日,当何部长再次被召至南京先生的办公室时,一进门便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南京先生正站在窗前,身上穿着的,赫然就是那套松绿色的赵振部陆军上将常服,身姿挺拔,肩章上的将星在光线下格外醒目。与之前只能在私下偷偷试穿不同,此刻他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正式办公场合,神情坦然自若,仿佛这本就是他的制服。
何部长迅速垂下眼帘,掩去心底那一丝难以抑制的嗤笑——前几天还在故作矜持,如今倒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你来得正好。”南京先生转过身,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反复思量,如今全国陆军军服款式驳杂,制式混乱,良莠不齐,实在有损我革命军人之形象,亦不利于统一指挥与精神建设。”
他走到办公桌前,手指在桌面轻轻一点,下达了指令:“为革除积弊,焕然一新,中央正式决定,全面统一陆军常服制式。就以我们目前看到的这款‘陆军常服’为标准和蓝本,通令全军,依此换装!”
何部长心中了然,这道命令从头到尾,对“赵振部”几个字只字未提,直接将其定义为“陆军常服”。这看似不起眼的措辞,其中蕴含的小心思却再明显不过——这就是要借助中央的大义名分,行“巧取”之实,将这备受追捧的设计直接“收归国有”。
“是,先生!此举必将极大提振我军威仪,我立刻着手办理,下达换装命令。”何部长站得笔直,回答得斩钉截铁。
然而,在他恭敬的表象之下,内心却在疯狂腹诽:“早就知道你这老家伙看上人家的东西了,没想到能‘借鉴’得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不过,这丝鄙夷并不妨碍何部长自己对这套军服的喜爱。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家中也曾多次偷偷试穿那套少将常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同样也是爱不释手,舍不得脱下。在这点上,他似乎也没太多资格去嘲笑别人。
这道换装命令如一块投入池塘的巨石,迅速在全国各路军阀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东北军将领们自然是喜上眉梢。他们本就穿着正版,如今这道命令下来,更是名正言顺。一个个挺胸抬头,恨不得天天穿着常服招摇过市,逢人便说:“瞧见没?这可是中央钦定的标准,咱们这才是正根儿!”
而其他诸如晋绥、桂系、川军等地方实力派,则是愁云惨淡。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所谓的“陆军常服”,精髓全在赵振手里,外人仿制出来的,总差了那股子精神和挺括。一想到日后去金陵开会,自己身上这“山寨货”往东北军那群“正品”旁边一站,高下立判,那脸面可真要丢到姥姥家了。
可南京先生哪里会管这些地方大员的难处?他下达这道命令,初衷无非是让自己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穿上这身他爱不释手的行头。至于换装所需的巨额费用?中央是一个子儿也不会补贴的。
那些地方军阀们是咬牙自掏腰包去找赵振采购,还是硬着头皮穿劣质仿制品,他根本不在乎。这位先生此刻正对着一面新置办的落地镜,仔细调整着金色绶带的位置,心情愉悦地想着:
“反正我穿的是正版,你们底下那些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
指挥部里,赵振的怒吼声震得窗棂都在发颤。他铁青着脸,指着张远山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子的陆军常服!全军的精神象征!现在倒好,成了南京那老小子赏给全国的制式了!”他越说越气,一把抓起桌上那叠各地催要军服的公文,狠狠甩在张远山脸上,“看看你干的好事!当初要不是你给东北军开这个头,能有今天这破事?!”
雪白的文件哗啦啦散落一地,张远山挺直腰板站在原地,连躲都不敢躲。这位系统出品的军官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给?老子拿什么给!”赵振一脚踢开脚边的文件,“全给他们,咱们自己的将士穿什么?这身军服是咱们的魂!现在倒好,要烂大街了!”
他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军靴踩得地板咚咚响:
“不给?晋军、桂系、川军……全国的地方势力全都得得罪光!他娘的,老子在前线打鬼子,还要在后方应付这群惦记军服的饿狼!”
张远山依然垂首肃立,连睫毛都没敢颤一下。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只会让总指挥的火气烧得更旺。
赵振猛地停下脚步,盯着这个一丝不苟的部下,看他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满腔怒火突然泄了气。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滚出去!看见你就来气!”
张远山如蒙大赦,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快步离去,连地上散落的文件都没敢捡。
赵振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又瞥了一眼满地狼藉,重重坐回椅子上。他盯着墙上那面绣着部队徽章的军旗,喃喃自语:
“这他娘的……真是给老子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
正当赵振气得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好大儿,别上火嘛~大不了咱们再换一套常服呗?】
这贱兮兮的提醒让赵振猛地停下了脚步。对啊,既然这口子已经堵不住了,何必跟那些人争这一口气?
“统爹,”他压下火气,带着几分期待问道,“能重新设计一套更好的吗?”
【没问题,我的好大儿!】系统的声音立刻变得欢快,【看爹给你弄个更带劲的!】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赵振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套全新的军服设计图。仅仅是一眼,他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新式常服依旧沿用沉稳的松绿色作为基调,但色彩的饱和度经过了微妙调整,显得更加深邃内敛。版型在保留原有挺拔优势的基础上,优化了肩部和腰身的线条,使得整体轮廓更加利落,充满力量感。
细节处的提升更是堪称点睛之笔:领章采用了更复杂的立体浮雕工艺,将象征军队的徽记融入其中,精致而不浮夸;袖口原本简单的金线刺绣的纹样变得更加复杂,低调中透出底蕴;就连纽扣也重新设计,表面有着细腻的磨砂质感,边缘一圈微不可察的金色镶边,在光线下会泛起柔和的光泽。
整套军服给人的感觉,是一种超越了华丽、返璞归真的高级感——朴素中见大气,细腻处显精致,整体气质沉稳而干练,将现代军人的风范诠释得淋漓尽致,完全超越了即将“烂大街”的旧款。
“好!好!好!”赵振看着设计图,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神采,“就这套了!统爹,立刻安排生产,先给咱们的老弟兄们换装!”
他看着效果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你们想要,那旧款的“陆军官服”就送给你们好了。
他赵振,永远要走在最前面。
消息很快传到了南京。
当侍从官将几张模糊却仍能看清轮廓的照片放在办公桌上时,南京先生正穿着那套来之不易的松绿色常服。他拿起照片,对着灯光仔细端详,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照片上那套更具现代感与威严的新式军服。
领型似乎更挺括了,肩线的处理更加利落,腰身收得恰到好处,连绶带的样式都做了精妙的改动……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这才是更新、更好、更高级的版本。
他身上这套曾让他爱不释手、甚至不惜动用中央命令来“正名”的旧款,此刻在对比下,虽然依旧出色,却仿佛瞬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陈旧感。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涌上心头。就像个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抢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还没捂热乎,就发现对方已经拿出了更先进、更酷炫的新型号。
他也想要,心里像被猫爪挠着一样。
可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统一”,去“征用”了。刚刚下达全国换装旧款常服的命令言犹在耳,他这位国家元首,总不能朝令夕改,马上又说新的更好,要全国再换一套。那将成何体统?
他放下照片,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那份不甘,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旧款常服的衣领,试图找回一些体面。
“哼,花样翻新,华而不实。”他对着空气,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低声评价了一句。
可他的目光,却依旧不受控制地瞟向桌角的照片。那份求而不得的遗憾,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他的心头。他知道,在这场无声的“军服竞赛”中,他好不容易才跟上一步,对方却已轻描淡写地又领先了一个身位。而他,暂时是追不上了。
国际知名的《时代风貌》杂志最新一期甫一发行,便在远东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杂志用整整六个版面专题介绍了“全球最具风采的军服设计”,编辑部显然深谙处世之道,在开篇便郑重声明:“本次遴选仅代表本刊审美视角,排名不分先后。”
然而,当读者翻到亚洲部分时,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版面上赫然展示着两款来自龙国的陆军常服。一款是已被大众所熟悉的松绿色制式,另一款则是赵振部刚刚换装、细节更为精炼霸气的新款。两款军服并置,一沉稳,一锐进,相得益彰,将东方军人的气度与现代设计的审美完美融合。
最让某些人难以接受的是,素来自诩为“亚洲领袖”的日本帝国,其陆军那身土黄色的昭五式军服,竟未在专栏中占据寸土之地。
这期杂志流传到日本国内后,顷刻间激起了巨大的反响。
在东京的一家军官俱乐部里,一位大佐愤然将杂志拍在桌上,杯中的清酒都震了出来:“八嘎!这算什么评价!支那那两款衣服,除了标新立异,还有什么?怎能与我帝国军服的威严与传统相提并论!”
街头巷尾的报亭前,不少普通市民拿着杂志,脸上也写满了不忿与困惑。
“为什么龙国能有两款上榜?”
“我们的军服代表着帝国的荣耀与精神,难道不够威武吗?”
“这些西洋人的眼光,果然是有问题的!”
一种混合着愤怒、嫉妒与民族自尊心受挫的情绪,在暗流中迅速蔓延。对于许多将军服视为帝国威严与武士道精神外在象征的日本军官和民众而言,这种近乎羞辱性的“忽视”,比一场战术层面的失利更让他们感到刺痛。他们无法理解,也更不愿承认,那两款龙国军服在设计与气度上,确实超越了他们那更注重实用却略显呆板僵硬的制式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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