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边还挂着炮头的鲜血。
他抬起头,那双清亮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缓缓扫过江面上所有人的脸。
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人,无论是不是黄葵帮的,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
没有仇恨,没有杀意。
只有一种纯粹的,漠视一切的冰冷。
黄葵帮的船上,彻底乱了。
“鬼……是鬼啊!”
“快跑!快跑啊!”
“炮头被他杀了!我们快走!”
刚刚还在狂欢的亡命徒们,此刻像一群受了惊的鸭子,哭爹喊娘地想要调转船头逃跑。
陈皮阿四没有去追。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炮头。
如今炮头已死,他的复仇,也就结束了。
他拖着那副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岸边走去。
他想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
就在他即将上岸的时候。
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从三帮五派的船上传来。
“等一下。”
陈皮阿四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
只见官姐站在船头,正静静地看着他。
“还没结束。”
官姐抬起纤纤玉手,指向了黄葵帮那艘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主船。
她的手指,精准地对准了那个满脸涨红,正气急败坏地指挥着手下逃命的黄葵老大。
“还剩一个。”
官姐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混乱的江面上,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要我,帮你杀了他?”
陈皮阿四开口了。
他的声音因为喉咙受伤而变得沙哑,听起来格外刺耳。
官姐点了点头。
陈皮阿四沉默了。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转过身,继续朝岸上走去。
他的规矩,是一百文,杀一人。
春申给了他一百文,他杀了炮头,报了仇。
两不相欠。
至于黄葵帮的其他人,与他无关。
他不想再多造杀孽。
看着陈皮阿四离去的背影,官姐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然后,她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串铜钱。
那是一串用红绳串起来的百文大钱。
她掂了掂。
然后,手臂一扬。
“哗啦!”
那串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陈皮阿四面前的泥地里。
铜钱入泥,溅起一点泥水。
陈皮阿四的脚步,再一次停住了。
他低着头,看着脚边那串沾着泥水的铜钱。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三帮五派,在按他的规矩,请他杀人。
一百文。
杀一人。
江面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站在岸边的瘦弱少年身上。
他会怎么选?
是拿钱杀人,还是就此离去?
华清楼里。
所有的听客也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我。
“陈老板!别卖关子了!他到底接没接啊?”
“就是啊!官姐都给钱了!这不得把黄葵帮给屠了啊!”
“快说快说!我瓜子都准备好了!”
我放下手中的醒木,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各位看官,稍安勿躁。”
我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四居黄葵的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别啊!这刚到高潮呢!”
“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听客们顿时炸了锅。
我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从春申的灭门惨案,到喜七秀才的离世。”
“再到今天,这江面上,炮头授首。”
“陈皮阿四,用一百文,杀了一个人。”
“他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春申,也对得起喜七秀才。”
“他的规矩,没有破。”
“至于后来,他有没有拿起那一百文钱,黄葵老大最终是死是活……”
我故意拉长了音调,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只知道,很多年以后,有人在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发现了一块歪歪扭扭的木板。”
“木板上,刻着四个字。”
“一百文,杀一人。”
“而在那木板的旁边,静静地挂着一串早已生锈的百文吊。”
我这话一出口,华清楼里安静了一瞬。
然后。
“轰”的一下,彻底炸了。
“我靠!陈老板你玩我们呢?”
“什么叫另外一个故事了?你这故事才讲到一半啊!”
“就是!陈皮到底拿没拿钱?黄葵老大死没死?你倒是说啊!”
一个性子急的哥们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满脸通红。
“陈老板,你今天不把这故事讲完,我……我就把你的醒木给吃了!”
我眼皮跳了跳。
好家伙。
现在听书的都这么上头了吗?
我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抬眼扫视了一圈。
看着一张张或激动,或愤怒,或急不可耐的脸,我笑了。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
我抬手往下压了压。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
“陈皮阿四,他为什么要杀炮头?”
“那还用问?报仇啊!”立刻有人答道。
“为了给春申报仇!”
“没错。”我点了点头。
“他拿了春申的一百文钱,杀了炮头。”
“这是他的规矩。”
“他报了仇,全了义,对得起死去的人,也对得起他自己立下的规矩。”
“所以,我说,四居黄葵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因为他的仇,已经报完了。”
听客们面面相觑,虽然还是不甘心,但火气明显降下去不少。
是这个理。
故事的起因就是灭门惨案,如今主犯授首,确实算是一个了结。
“可是……”还是有人不甘心,“那黄葵老大呢?官姐那一百文钱呢?”
“是啊,那可是一百文钱啊,就扔在泥里了?”
我微微一笑,看着众人。
“至于陈皮阿四后来的人生,那的确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一个比江边这点帮派仇杀,要精彩百倍,也凶险万倍的故事。”
我顿了顿,给他们一点消化的时间。
“关于陈皮阿四的去向,后来众说纷纭。”
“有的人说,他得罪了三帮五派,被官府的人抓了壮丁,拉去前线当了炮灰。”
“也有人说,那年冬天特别冷,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死在了某场冻雨里。”
“当然……”
我话锋一转,所有人的耳朵又都竖了起来。
“还有人说,他一路向北,去了长砂。”
“去接一个,只有他这种人,才敢接的任务。”
茶馆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我的话,从那片混乱的江边,飘向了那座名为长砂的九门之城。
他确实去了长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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