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竹简的修复工作进入收尾阶段,每一片竹简都被小心翼翼地分离、清洗、软化并重新粘合。这些珍贵的文献在苏婉清的巧手下重焕生机,文字清晰可见。
顾文渊激动地将修复后的文本进行初步整理和历史考证,并兴奋地通过邮件向林宇(李云)发送了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
然而,正是这份专业的分析,让苏婉清心中一直压抑的疑虑,彻底爆发了。
1. 致命的推断
苏婉清坐在工作台前,面前摊开着一份她亲自誊写的、关于竹简中军事术语的笔记。
“李先生,请你给我一个解释。”苏婉清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冷峻,带着一种学者对真相的偏执和对原则的坚守。
林宇正看着一份关于竹简上记载的**“镇军司”**的布局图,听到苏婉清的声音,他抬起头,眼神平静:“苏小姐,什么解释?”
“这些竹简的来源!”苏婉清猛地站起身,指着桌上那些被细心保护起来的竹片,“你对我说,是从老乡手里收来的‘旧物’,但你看看这些内容!”
她将自己的笔记推到林宇面前,重点圈出了几个晦涩难懂的词语和特定的军政术语。
“根据竹简记载,这位北魏的镇军将军在墓中陪葬了一份他生前最重要的军政档案,其中提到了一个只有在特定墓葬布局中才会使用的词汇——‘逆水引’。”
苏婉清语气激动,语速极快:“‘逆水引’是古代工匠为防止墓葬被水淹没而设计的特殊排水系统,它的存在,证明了墓葬所处的位置,必定是地下水丰富且结构复杂的!”
她紧盯着林宇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的温和探讨,而是直接的质问:“一个普通老乡的‘旧物’,怎么可能完整地保存着一份,只有从地下古墓主室中才能取出的、如此系统的军政档案?而且,这份档案上,还有明显的石灰黏合和长期潮湿的痕迹!”
苏婉清的脸色因愤怒而微微涨红,作为一个考古系的研究生,她一直视盗墓贼为文物保护的敌人。她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所修复和保护的,正是通过她最痛恨的方式被挖掘出来的。
“李云,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盗墓?”
2. 沉默与底线的坦白
林宇沉默了。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苏婉清的专业程度和道德底线,容不得他再用半真半假的谎言去搪塞。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看着苏婉清,眼神中带着一种难言的疲惫和复杂。
林宇的沉默,在苏婉清看来,就是默认。她感到一种巨大的背叛和愤怒。
“够了!我不会为盗墓贼洗白!”苏婉清猛地转身,快步走向门口,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我不会再继续这份委托!我现在就要向学校和文物保护部门汇报这件事!”
“你走不出这个房间。”林宇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婉清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过头,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恐惧。她看到了林宇身上那股被斯文外表掩盖的、真正的危险气息。
“你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林宇慢慢走到她面前,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站定,眼神认真而诚恳,“苏小姐,你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觉得我真的要对你不利,你现在就可以报警。”
“但我保证,你听完我的话,会做出一个更明智的决定。”
林宇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诚恳,他决定说出“真相”中,最关键、也最能打动苏婉清的伦理核心:
“我承认,我接触过墓葬,而且是多次。”
苏婉清的脸色更白了,眼中充满了失望。
“但请你相信我,我所接触的墓葬,无一例外,都是被毁坏的边缘。我所做的,不是盗墓,而是抢救。”
林宇伸出手,指着那些竹简:“你看这些文献。它们在地下沉睡了千年,现在重见天日,它们没有被水浸烂,没有被强酸腐蚀,更没有被暴力撕毁。”
“如果它们是落在你口中的那些贪婪的走私犯手里,你觉得它们的命运是什么?它们会被迅速拆分成单片,每一片都会被单独估价,流向海外的黑市,成为某些富豪的私人收藏。它们上面的历史信息,将永远无法完整地呈现。”
林宇的语气充满了力量:“但我没有。我拿走的,只是这些对历史研究有价值的资料。我恪守一个底线:我不为求财而破坏文物。我拿走的每一件东西,都经过精心的保护,最终的目的,是想办法让它们重新回归学术界。”
“苏小姐,这个世界上,真正毁坏文物的,是那些为了利益可以炸掉整座地宫、甚至不惜杀人灭口的黑恶势力。我跟他们不同,我有我的原则,我的行动是为了守护,而不是掠夺。”
3. 学者的挣扎与信任的萌芽
苏婉清的心神被林宇的话彻底震撼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古玩商人,他的眼神中没有盗墓贼的贪婪,只有一种对信念的坚持。
她无法反驳林宇关于“走私犯”的观点。在现实中,那些被炸毁的墓葬、被肢解的文物,才是对历史最大的摧残。而林宇所展现出的,无论是对青铜鼎的修复建议,还是对竹简的细心呵护,都透露出一种专业的尊重。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苏婉清的声音带着颤音。
“你可以不信,但你可以观察。”林宇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将选择权交给了她,“这批竹简的扫描件和修复报告,你已经有了。你完全可以利用你的学术渠道,去印证这份资料的真实性和重要性。”
“我所做的,最终都会证明我的目的:保护文物,挖掘真相。”
苏婉清站在原地,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她是一个恪守原则的学者,不该与黑暗有任何牵连。但同时,她又是一个狂热的历史追寻者,林宇手中的那些“第一手资料”,对她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更何况,林宇身上的那份魅力,那份与众不同的知识体系和对文物保护的理念,已经深深地吸引了她。
如果他真的是在“抢救”文物,那么她的修复工作,就是在协助保护。
最终,理智和对真相的渴望战胜了她心中的道德洁癖。
苏婉清没有选择离开,也没有选择报警。她只是重新走回工作台,拿起那份竹简的扫描件。
“好。”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坚定,“我决定再观察你一段时间。”
“李云,我希望你清楚。我接下这批竹简,是为了它们所承载的历史信息。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违背了你今天对我的承诺,你真的成为了我所痛恨的盗墓贼……”
苏婉清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警告和坚决:“我一定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林宇笑了。这不是被威胁的笑,而是终于获得理解的轻松。
“我接受你的监督。”林宇伸出手,“我相信,我们的共同目标,是文物安全。”
苏婉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与林宇紧紧相握。
这一次的握手,不再是简单的合作,而是建立在**“底线与信任”基础上的盟约。林宇用坦诚的一部分真相,成功将苏婉清从一个潜在的敌人,转化为一个充满怀疑但至关重要的内部盟友**。
他知道,苏婉清将是他在九州会这盘棋局中,最光明、也最难以掌控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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