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的冰,每一秒都漫长如世纪。
季思寒的沉默抵抗与季鹤卿的冷眼等待,在冰冷的夜色中形成一种危险的平衡,仿佛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穿着季家佣人服饰的中年女仆,神色惊慌、脚步踉跄地从小径尽头匆匆跑来,甚至顾不上礼仪,直接冲到季鹤卿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颤抖,急促地低语道:
“老爷!”
“不好了!”
“夫人……夫人她……她又咯血了!”
“这次比之前都多!”
“脸色白得吓人,您快去看看吧!”
“咯血”两个字,像两道惊雷,狠狠劈在季思寒的耳膜上!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母亲……又咯血了!
比之前还严重!
所有的理智、骄傲、不甘,在这一刻被对母亲安危的巨大恐惧彻底碾碎!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进那道门!
“咳。”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无上威严和冰冷警告意味的轻咳,从季鹤卿的喉咙里发出。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挡住了季思寒所有前冲的势头。
季鹤卿甚至没有看那个慌乱的仆人,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铁钳,牢牢锁在季思寒瞬间僵硬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对儿媳病情的担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等待。
他在等。
等季思寒亲口说出他想要的话。
季思寒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跨出的那一步仿佛有千斤重。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母亲咯血惨白的脸庞在他眼前晃动,与祖父此刻冰冷威严、不带一丝人情味的面孔交织在一起,巨大的愤怒、屈辱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是牙齿太过用力咬破了下唇内侧的软肉。
紧握的双拳因为极致的克制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时间仿佛再次停滞。
老仆焦急无助地看着季鹤卿,又偷偷瞟一眼脸色惨白、如同困兽般的季思寒。
林特助垂着眼,面无表情,仿佛一尊雕塑。
而站在稍远处的温清凝,清晰地看着季思寒宽阔背影那难以抑制的细微颤抖,看着他因为极度隐忍而绷紧如岩石的肩背,她的心,也跟着狠狠揪痛起来。
她明白,他正在经历怎样的煎熬。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几秒沉默后,季思寒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耗尽了全身力气地,抬起了头。
他避开了季鹤卿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视线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嘶哑、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破碎感:
“祖父……”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才继续用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我错了……是孙儿……意气用事……不该……忤逆您。”
说完这短短一句话,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挺直的脊梁都几不可察地弯曲了一丝。
那是一种骄傲被彻底碾碎后的颓败。
季鹤卿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满意的、如同猎人终于看到猎物落入陷阱般的光芒。
他享受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享受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孙子,最终在他面前低下高傲头颅的瞬间。
“知道错了?”
季鹤卿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进来吧。”
“你母亲那里,自有医生照料,还死不了。”
他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道路,姿态仿佛施舍一般。
他没有再看季思寒,目光扫过那名通报的仆人,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威严:“慌什么?”
“成何体统!”
“带路。”
“是,是,老爷!”
仆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引路。
季思寒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还没有从刚才那巨大的屈辱中回过神来。
直到季鹤卿已经转身向内走去,他才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迈着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踏进了那扇对于他而言,如同牢笼入口般的季家大门。
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头看温清凝一眼。
他不敢。
他怕看到她的眼神,会让自己此刻勉强维持的冷静彻底崩溃。
温清凝站在原地,看着季思寒的身影消失在门内那一片光晕与阴影交织的深宅之中,看着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再次缓缓合拢,最终发出“哐当”一声沉闷的巨响,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夜色冰冷,只剩下她和林特助,以及无声流淌的压抑气息。
她知道,季思寒进去了,但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他付出的代价,才刚刚开始。
而她自己,此刻只能站在门外,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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