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在裴司蘅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裴景行脸上那副平静无波的面具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几分了然和复杂情绪的凝重。
他靠在高背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关于裴司蘅对季家那个小千金季思妤有意的事,他早就听到了一些风声。
起初,他是不信的,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的。
裴司蘅是他倾注心血培养的继承人,性子冷硬,心思深沉,行事目的性极强。
他以为儿子的种种异常举动,或许是对季家有所图谋,或是更深层次的商业算计。
毕竟,季思妤是季鹤卿的眼珠子,接近她,确实是一条接近季家权力核心的捷径。
但经过刚才那番看似随意的对话,裴司蘅那几乎无法掩饰的紧张、质疑,以及最后那句带着不甘和压抑的“我知道了”,彻底印证了裴景行之前的猜测。
他现在信了。
他的儿子,裴家未来的掌舵人,是真的对季家那个被保护得极好、看似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而且,这心思恐怕还不浅。
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冷笑,浮现在裴景行的嘴角。
但,那又怎样?
在他看来,裴司蘅这番心思,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因无他,关键在于季家的态度,更准确地说,在于季家那个真正的定海神针——季鹤卿的态度。
裴景行是何等人物,早在察觉到儿子可能对季思妤有意的苗头时,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在几次与季鹤卿的会面中,用极其隐晦的方式,探过季鹤卿的口风了。
他旁敲侧击地提及过几家有意与季家联姻的豪门,也半开玩笑地说过自家儿子似乎对季家千金有些“格外关注”。
但每一次,季鹤卿那个老狐狸,都只是端着茶杯,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淡淡一扫,便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带过,言语间滴水不漏。
直到有一次,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私人茶室里,裴景行借着几分酒意,半真半假地感叹:“季老先生真是好福气,有思妤这么个乖巧漂亮的孙女,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家的臭小子了。”
“像我们司蘅,要是有这个福分……”
当时,季鹤卿正在慢条斯理地沏茶,闻言,手上的动作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只是抬起眼皮,看了裴景行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淡淡地说了一句让裴景行至今记忆犹新的话:
“我们季家,还没沦落到需要靠嫁千金来巩固地位的地步。”
“思妤那孩子,被我们宠坏了,性子天真,受不得半点委屈。”
“她的婚事,不急,也由不得外人操心。”
“我季鹤卿的孙女,还不需要靠婚姻来锦上添花。”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分量,裴景行听得明明白白!
季鹤卿根本就没打算让季思妤去联姻!
那个老家伙,是把季思妤当成了真正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他要的不是用孙女的幸福去换取商业利益或政治联盟,他要的,是季思妤一辈子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他要为她筛选、甚至创造一个完全符合她心意、绝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未来。
正因为季鹤卿是这种态度,所以季思妤才能长成如今这般天真纯稚、不谙世事的性子。
她不需要去学习那些勾心斗角的宅斗手段,不需要去迎合任何她不喜欢的人,因为她头顶上有季鹤卿这把巨大的保护伞,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可以永远活在象牙塔里。
这样的季思妤,怎么可能会被允许嫁给裴司蘅?
裴司蘅是什么人?
是裴家精心培养的、未来要执掌庞大商业帝国的继承人!
他心思深沉,手段狠厉,身边注定充满了明枪暗箭和无数诱惑。
这样的男人,或许富有魅力,但绝不是一个能让季思妤“不受半点委屈”的良配。
在季鹤卿眼里,裴司蘅恐怕就是一头会叼走他宝贝孙女的狼!
所以,无论裴司蘅对季思妤有多少心思,付出多少努力,在季鹤卿那座无法逾越的大山面前,最终都只会是徒劳。
裴景行甚至可以预见,如果裴司蘅执意妄为,触怒了季鹤卿,不仅他自己会碰得头破血流,甚至可能影响到裴季两家的关系,进而损害裴家的利益。
想到这里,裴景行眼底闪过一丝冷厉。
他必须想办法,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掐断裴司蘅这不该有的念头。
或许,是时候给儿子安排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或者……让他看清楚现实有多么残酷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沉声吩咐道:“安排一下,下个月东南亚那个新项目,让司蘅亲自去盯。”
“时间……越长越好。”
让他离开枫江,离开季思妤,在时间和距离中冷却那份不切实际的热情。
这才是对裴家、对裴司蘅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至于那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季家小公主……就让她继续活在她的象牙塔里吧。
外面的风浪,不适合她。
而他裴家的继承人,也没那个闲工夫,去陪一个小女孩玩什么真情实感的游戏。
书房里,雪茄的烟雾再次袅袅升起,模糊了裴景行深沉难测的表情。
一场来自父亲的无形干预,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裴司蘅的情路,注定布满荆棘,而最大的阻碍,或许并非来自季思妤的抗拒,而是来自两个家族顶层那冰冷而现实的算计。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思凝成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