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沉闷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草药干枯的苦涩以及一丝从伤口深处逸散出的、微不可察的腐败气息,压得人胸口发堵,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砾。
帐篷中央的兽皮软榻上,躺着一个身材魁梧如山峦般的男人,他就是猎荒人的大首领,西伦。
这位曾以双拳撕开影兽胸膛的传奇巨汉,此刻却像一株被雷电劈中的古树,了无生气地躺着。他魁梧的身躯不再是力量的象征,而是一座正在缓慢崩塌的山峦,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离去。
而在软榻周围,四道身影正激烈地对峙着,他们的争吵声如同帐外呼啸的寒风,尖锐而刺耳。
“我最后说一遍,西伦还活着!只要他还喘着一口气,谁也别想动首领的位置!”说话的是一个身形矫健的女人,她背着一张巨大的长弓,一头火红色的短发如同燃烧的火焰。
“活着?赤羽,你睁开眼睛看看!他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一个身材瘦削,眼神如同饿狼般阴冷的男人冷笑着反驳。
“阴影诅咒已经侵入了他的心脏,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们现在不考虑后路,难道等死吗?我提议,由我们四个共同推选出新的首领!”
“灰狼,你他妈放屁!”一个体格壮硕如熊的巨汉猛地将手中的酒囊砸在地上,酒水四溅。
“首领的位置,从来都是靠拳头打出来的!谁不服,现在就跟我铁爪出去练练!赢的人,就是新的大首领!”
话音未落,一股冰冷的寒风猛地灌入帐内,卷起地上的尘土与兽毛,也瞬间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帐篷的门帘被一只苍老干枯的手掀开,一位老者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艾米与艾德蒙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与其像一群争抢腐肉的秃鹫一样,在这里争论谁来继承这个烂摊子,不如先想想,怎么把你们的首领救回来。”
艾米的声音清冷如冰泉,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瞬间将所有目光吸引过来。她无视了那些混杂着警惕、怀疑与敌意的视线,缓步走向帐篷中央。
“你们的首领还没死呢,你们就已经急着瓜分他的遗产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哪来的黄毛丫头,在这里妖言惑众!”壮汉被她那毫不掩饰的轻蔑激怒,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便向艾米冲来,蒲扇般的大手直取她纤细的脖颈。
“别在这里妖言惑众!给我滚出去!”
然而,他的手还没能靠近艾米,一道白色的身影便横亘在他与艾米之间。
艾德蒙甚至没有拔剑,只听一声沉闷的“咚”响,艾德蒙手中长剑的剑柄末端,那颗雕刻着烛火徽记的宝石精准地撞击在壮汉的太阳穴上。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他庞大的身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双眼一翻,便软软地瘫倒下去,不省人事。
整个帐篷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几人都惊骇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清秀的少年骑士,竟然能一击就将力大无穷的壮汉放倒。
艾米无奈地轻叹一声,向一旁面色凝重的老者微微颔首。
虽然粗暴,但这确实是解决麻烦最快的方法。
“……没关系,请开始吧。”
老者的嘴唇蠕动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猎荒人不能失去西伦首领,哪怕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他也必须赌上这一把。
艾米不再理会旁人,径直走到软榻边蹲下。她伸出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凯伦粗壮的颈动脉上,闭上双眼,仔细感受着那深藏在厚实肌肉下,微弱到几乎与死寂无异的搏动。
嗯,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但还没死透。
可惜没有晨曦之息能用了,这次能靠自己了。
“不太好哦。”她站起身,一边活动着手指关节,一边下达指令。“艾德蒙,驱散他伤口上的阴影诅咒,用你的烛火之力,彻底净化,一点都不要留。”
艾德蒙点了点头,走到软榻另一侧。
他伸出右手,掌心之中,一团柔和而温暖的圣洁白光缓缓浮现。
光芒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笼罩住凯伦胸腹间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丝线在接触到白光的瞬间,仿佛遇到了烈日下的冰雪,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迅速消融、褪去,最终化为一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阴影诅咒的退去,伤口最真实、最恐怖的样貌暴露在众人眼前。
艾米深吸一口气,开始快速下达指令。“开水,烧得滚烫的开水!最锋利的刀子,缝合用的针和最结实的线!还有大量的干净布条!快!”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帐内剩下的人下意识地开始行动。
艾米迅速而粗暴地拆开了西伦身上那拙劣的包扎,那些用草药和破布胡乱堆砌的东西除了污染伤口外毫无用处。
契霜人强悍的体质让他们在面对伤痛时有着惊人的耐受力,但也因此导致了他们医疗水平的极度落后。
西伦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蜡纸般的死灰色,嘴唇和甲床明显发绀,全身皮肤湿冷,布满冷汗,这是典型失血性休克的症状。
她的目光首先被西伦左胸侧那个巨大的、边缘不规则的伤口吸引。这不是整齐的切口,更像是被某种巨大力量撕裂或爆炸造成的。伤口深不见底,能看到碎裂的肋骨断端森然刺出,随着他的微弱呼吸,能清晰地看到空气和带泡沫的血沫被吸入或吸出伤口,发出“嘶嘶”的声响。
这是一个开放性的气胸,而且还在持续恶化。
她的视线往下移,西伦的腹部明显膨隆、紧张,像一个打足了气的皮球。
艾米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坚硬如木板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沉,腹腔内大出血。
饶是在前世见惯了各种惨烈伤势,艾米也不禁在心中感叹,受了这种足以让普通人死上十次的伤还能吊着一口气,还得是契霜人啊。
要是人类也有这样强健的体质就好了。
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无菌操作和感染风险了,止血是第一要务。
艾米从枯骨递过来的一堆杂乱工具中挑了一把最锋利的猎刀,在滚水中烫了烫,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探进了西伦那血肉模糊的胸腔。她的手掌瞬间被温热的血液彻底包裹,粘稠的触感混合着大小不一的凝血块,仿佛在最浓稠的温热泥浆中摸索。
尖锐的肋骨断端不时刮过她的指节,带来阵阵刺痛,那些碎骨像一把散落的玻璃碴,毫无规则地嵌在血肉模糊的组织里。
受损的肺组织摸上去就像一块被暴力撕烂的湿海绵,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弹性和质感。艾米屏住呼吸,手指凭借着前世千锤百炼的记忆与触感,在混乱的胸腔内小心翼翼地探查着。
找到了!
她的指尖在肺叶的根部附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搏动性的喷涌血流,温热的动脉血正以惊人的力量冲击着她的手指。
然而,更深的绝望紧随其后。她的手指在继续探查时,触碰到了那个仍在搏动的心脏。而在心脏的表面,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处肌肉组织的缺损……随着每一次沉重而微弱的心跳,一股细小但致命的血流从那个破口中喷射而出。
艾米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都没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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