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感觉到一股与外界世界迥然不同的气息便迎面扑来,蛮横地灌入了鼻腔。
那是一种可怕的复合气味,混合了金属氧化后的铁锈甜腥、被岁月封存的陈年腐土,以及某种菌类在封闭环境中腐烂发酵后产生的、令人作呕的霉味。
空气冰冷得如同实体,仿佛是固态的死亡本身,将踏入此地的生者拖入时间的坟墓。
艾德蒙紧随她的身后后,有一圈柔和却不容侵犯的金色光环自他体内扩散开来,如同一面无形的盾牌,将周遭三米范围内的浓重黑暗蛮横地推开。
艾米发自内心地感觉这比火把好用。
光芒忠实地将他们所处的环境勾勒出来。
这是一条直径约两米的巨大圆形管道,曾经应如镜面般光滑的玻璃内壁,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在某些区域,玻璃已经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下方被锈蚀得如同兽骨般的金属骨架。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色尘埃,质感松软,踩在上面悄无声息,只有在光环与黑暗交界的边缘,才能看见无数细微的颗粒在无声地起舞,如同另一个维度的雪。
管壁上,那些曾经流淌着圣火能量、光华璀璨的符文已经彻底死去,变成了模糊而黯淡的刻痕,宛如垂死巨人脸上失去血色的刺青。只有在艾德蒙的烛火光芒流转而过时,它们才会偶尔反射出一丝微弱得如同鬼火般的惨淡幽光,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流淌过的辉煌与力量。
曾经的文明动脉,如今成了滋养怪物的血管。真是莫大的讽刺。
“跟紧我,别看脚下,用耳朵听。”
艾米的声音在死寂的管道中响起,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空洞回音。
她走在光圈的最前端,身体微微前倾,借助艾德蒙提供的光源,那双银灰色的狼耳以极高的频率微微颤动,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属于他们的微弱振动。
……
这是一个被彻底隔绝的地下世界。外界的风雪呼啸与文明最后的喧嚣,都被厚重得难以想象的管壁彻底阻断。空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呼吸声,以及艾德蒙稍显沉重的脚步声。
这种极致的、抽离了一切杂音的寂静,反而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仿佛有一头无形的巨兽,正潜伏在光芒无法触及的黑暗深渊里,用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窥伺着他们这两个擅自闯入其领地的血肉祭品。
随着他们的前进,管道结构开始变得愈发复杂和破碎,仿佛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巨兽尸骸。
他们时而会遇到垂直向上、深不见底的维修竖井,或是连接着其他支线管道的巨大圆形阀门。
那些阀门早已被锈蚀与某种钙化物彻底封死,上面凝结着厚厚一层如同黑色岩石般的凝固物。一些管道的连接处出现了触目惊心的错位和断裂,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刀疤,强行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什么?”艾德蒙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他停下脚步,抬手指向前方拐角处一小片低洼的积水区域。那片洼地面积不大,水质浑浊不堪,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类似强酸的刺激性气味。
在艾德蒙的烛火光芒映照下,水面上泛着一层诡异的、彩虹色的油光。而在那片油腻的光泽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方式缓慢蠕动着。
艾米立刻眯起了她的眼睛,身体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
她一把拉住正欲上前的艾德蒙,手臂的肌肉绷得像铁。那些东西是半透明的,形态如同融化了一半的蜡烛,又像是肮脏的果冻。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黏糊糊的身体内部,包裹着一些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晶体碎片,以及一些已经无法辨认的、腐烂发黑的有机物残骸。它们移动得极为缓慢,身体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拖行,留下一道道闪烁着同样油光的恶心黏液轨迹。
“别动!那是‘晶渣蠕行者’。”艾米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凝重。
她死死地盯着那些蠕动的生物,仿佛在看一片会移动的雷区。
“圣火的残渣、泄露的有毒废料和腐烂的尸体融合出来的怪物。它们没有脑子,只会本能地吞噬热量和一切能消化的东西。它们分泌的黏液,能把钢铁都化成水。”
艾德蒙的眉毛拧成一团,他从未在教会那些厚重的典籍中看到过关于这种污秽之物的任何记载。
艾米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从管壁上剥落的金属碎片,手腕一抖,朝着那片洼地精准地弹了过去。金属片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无声地落在一只晶渣蠕行者刚刚爬过、尚在微微发亮的黏液轨迹上。
嗤啦——
一股刺鼻的青色烟雾猛地冒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那块坚硬的金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卷曲、冒泡。
短短两三个呼吸间,它就彻底化为了一滩嘶嘶作响的黑色液体,最后连液体本身都蒸发殆尽,在地面上只留下一个被腐蚀出的丑陋凹痕。
艾德蒙都被吓了一跳。 “这些东西……”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滚动,“是活的强酸。”
“它们被你的热量吸引了。”艾米的神情变得严肃,她的目光扫过地面,“贴着另一边墙壁走,看清楚地面,任何有油光的地方都不要碰,哪怕是干涸的痕迹。”
两人小心翼翼地贴着管道的另一侧边缘,艾米在前,艾德蒙在后,将步伐放到了最慢,一步一步地绕过那片致命的洼地。
当他们经过时,那些晶渣蠕行者仿佛感应到了艾德蒙身上散发出的、对它们而言如同美食般诱人的烛火热量,蠕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些许,纷纷调转方向,朝着光芒的源头无声地聚集过来,那场景如同无数被欲望驱使的、缓慢而丑陋的飞蛾,正在扑向一团无法触及的火焰。
这种无声的、缓慢的、纯粹由本能驱动的靠近,比任何迅猛的扑杀都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个被文明遗弃的地下世界,早已在黑暗与污秽的滋养下,演化出了一套属于它自己的、残酷而致命的生态法则。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遭遇了更多类似的、潜藏在死寂中的危险。
有些地方的管道内壁完全被一种散发着幽幽荧光的苔藓所覆盖,那些苔藓在黑暗中看去如同星河般美丽,但艾米警告说,一旦触碰,它们会立刻释放出足以麻痹巨兽神经的孢子云。
还有一些悬挂在管道顶部的、如同钟乳石般的黑色凝固物,会毫无征兆地滴落下腐蚀性极强的酸性液体,将下方的金属地面蚀穿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艾米不禁感叹。
还好自己功课做得足,这里的生物根本不在一般人的知识结构内。
万一一步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深入了这片腐朽迷宫相当漫长的距离。
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发生着更加剧烈的变化。空气变得愈发潮湿,铁锈和霉菌的气味中,开始夹杂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城市下水道混合了腐肉的腥臭。
管道的破损程度也越来越严重,巨大的裂缝和彻底的塌方随处可见,他们甚至需要借助艾米携带的绳索,才能通过一些落差巨大的垂直断层。
这里,已经是地图上标注的浅层管道区的末端。
再往前不到一百米,就是通往中层区域的、代号为“深喉”的巨大中央竖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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