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站在窗前,指尖划过冰冷的玻璃,在凝结的霜花上留下一道短暂的痕迹。
她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灰色毛皮斗篷,将她整个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精致得不像凡人的脸庞,以及头顶那对微微抖动的银灰色狼耳。
她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 来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她依然没有适应这里的寒冷。
这具名为艾米·维克萨里昂的身体,虽然有着令人惊艳的美貌,但底子却很差,常年的营养不良和北境冰雪不化的环境让她畏寒体弱,就像一件精美却易碎的瓷器,哪怕在斗篷下穿上厚实的冬装,也依然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楼下大厅传来了喧哗、咒骂以及桌椅翻倒的刺耳声响。
她那对灵敏的狼耳捕捉到了每一个细节——酒杯碎裂的声音,粗野的咆哮,以及一个少年清亮但带着怒意的喝骂。
又是一场典型的冲突,关外的契霜人与关内的玉廷人,信仰与仇恨的碰撞,在这片土地上,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
“艾米!你快来看看吧!”酒馆老板娘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从楼梯口传来,伴随着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很快,她肥硕的身体就挤满了整个楼梯口,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愁苦与焦急,额头上的汗珠混杂着融化的雪水,让她的妆容看起来有些滑稽。
艾米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倚着窗框,斗篷的兜帽下,一双平静的眼眸平静地看着莉娜,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亲爱的莉娜老板娘,什么事儿把您急成这样?楼下不就是巴顿他们又在发酒疯吗?这种事一个月总得有那么几次,您应该习惯了才对。”
“习惯?我怎么习惯得了!”莉娜气喘吁吁地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急切却丝毫未减。
“这次不一样!巴顿那头蠢熊不知道从哪儿找的茬,跟一个玉廷来的小贵族杠上了!看那孩子的穿着,恐怕是烛火教会的人!要是真在我的店里出了事,那帮豺狼非得把我的皮扒了不可!”
“哦?烛火教会?”艾米挑了挑眉,那比想象得还要麻烦一点。
“那确实有点麻烦。不过,老板娘,您知道我的。我只是个弱女子,可掺和不到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里去。”
莉娜的脸都快皱成了一团,她几乎要给艾米跪下了。
“我的好祖宗,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整个贝尔格镇谁不知道你艾米·维克萨里昂的手段?求求你了,帮我这一次,我给你这个数!”
她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比划了一个“二”。
艾米低下头,伸出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拂去斗篷上沾染的几片雪花。
“两个金币?老板娘,您是在打发叫花子吗?让巴顿那群疯子安静下来,至少要这个价。”
她同样伸出两根手指,但随后又翻了一倍,比了个“四”。
“四个金币?你怎么不去抢!”
莉娜发出一声哀嚎,听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那帮混蛋砸坏的东西加起来都值不了四个金币!”
“那可不一定。”
艾米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巴顿的怒火值一个金币,他手下那群人的酒劲值一个金币,那个小骑士的身份和可能带来的麻烦值一个金币,而我,维克萨里昂家的最后一点面子,也值一个金币。四个金币,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这还只是让他们停手,如果你想让我把那个小骑士完好无损地带出来,那就得另外算了。”
楼下的冲突显然已经升级。一声沉重的闷响传来,似乎是有人被扔到了墙上,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莉娜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犹豫了。
“好好好!四个金币就四个金币!”莉娜咬着牙,肥胖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到了艾米脚边的地毯上。
钱袋落地,发出一阵令人心安的金属碰撞声。
“但是艾米,你得保证那个小骑士毫发无伤!要是他掉了一根头发,那我可得拿一点回来!快快!再晚一会儿,那个小骑士的盔甲就要被当成废铁卖了!”
艾米弯下腰,优雅地捡起钱袋,在手中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了满意又愉悦的微笑。
她将钱袋塞进斗篷内侧的口袋里,感受着冰冷的金属带来的踏实感。
“成交。”她舔了舔红润的嘴唇,拉紧了斗篷,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些,然后转身走向楼梯。
她踩着厚底的皮靴,一步步走下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
她的出现,并没有像戏剧里那样瞬间让全场安静,但那些原本狂暴的冒险者们,在看到她那身标志性的灰色毛皮斗篷和银色狼耳时,动作还是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忌惮,有好奇,也有一丝觊觎。
大厅中央,那个穿着骑士制式轻甲的少年正背靠着一根柱子,他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白皙的脸上带着几道擦伤,嘴角渗着血丝,但他依然紧握着腰间的剑柄,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愤怒地瞪着将他团团围住的冒险者们。
为首的,正是熊族冒险者队长,巴顿。
“怎么,玉廷的走狗,你的烛火没告诉你,在关外要对强者保持敬畏吗?”高大的熊人攥着少年的衣襟,粗声粗气地吼道,他蒲扇般的大手攥着一个断掉的桌子腿,上面还带着尖锐的木刺。
艾米没有理会风暴的中心,而是径直走向吧台,熟练地从吓傻的酒保手上拿过了仅存的完好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她捧着温热的杯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这才慢悠悠地走向冲突的中心。
“巴顿先生~ 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把这里弄得像被一群野猪拱过一样。”她停在他们面前,轻轻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气,目光却扫过那个一脸倔强的少年骑士,眼神里带上了一丝玩味,“你的品味还是这么差劲,总是喜欢欺负这些刚出茅庐的小家伙。瞧瞧,多漂亮的一张脸,要是被你这粗糙的木头棍子划花了,那多可惜。”
少年骑士听到这话,脸颊猛地一红,原本愤怒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会用这种言语来形容他,一时间竟都忘了反驳。
巴顿猛地转过头,当他看清是艾米时,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警惕。“艾米……维克萨里昂。”巴顿有些迟疑地开口,僵硬地放下了手中的桌子腿,“这不关你的事。这个玉廷的小子侮辱我们的信仰,我只是在教他规矩。”
“侮辱信仰?”艾米轻笑一声,向前走近一步,几乎贴在了巴顿魁梧的身体上。她抬起头,仰视着他,同时将声音压到只有他能听见的程度,“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也是兽主的忠诚信徒了,巴顿先生。”
“说到信仰,巴顿先生,你的信仰难道不是金币吗?我听说,最近黑林子东边的走私生意很红火呀,特别是那些从影兽身上扒下来的、带着诅咒的材料,在某些黑市上能卖个好价钱。你说,要是执行官大人们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会不会很有兴趣查一查,是谁在偷偷破坏影宗的禁令,偷偷呢。”
巴顿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眼中的凶光瞬间被惊恐所取代。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这个秘密,是他最大的把柄,足以让他和他的整个团队万劫不复。
艾米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退后一步,重新拉开距离,脸上的笑容变得温和而又疏离。
“你看嘛,信仰这种东西,有时候并不能填饱肚子。所以,巴顿先生,你现在是想继续教这个小骑士‘规矩’,还是想带着你的人,在我把这杯牛奶喝完之前,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巴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死死地瞪着艾米,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愤怒。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对他的手下们低吼道:“走!”
一群冒险者骂骂咧咧,但还是跟着他们的队长离开了酒馆,留下了一片狼藉和那个依旧保持着戒备姿势的烛火骑士少年。
随着他们的离开,酒馆里压抑的气氛似乎消散了一些。艾米已经将杯中的热牛奶喝了一半,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发了一声舒坦的长叹。
这个时代的酒差的没话说,但是好歹热牛奶还是那么个热牛奶。
她慢慢走到少年的面前,抬头看着他,又因为这个身高差距有些不满,皱了皱眉。
“好了,小骑士,坏人都被我赶跑了。”她伸出手,轻轻拉低了小骑士的脑袋,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骑士的脸颊更红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羞窘和不知所措,“现在,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一下你的救命恩人?”
小骑士被她大胆的举动惊得后退了一步,靠在柱子上,看起来比刚刚面对巴顿时还紧张,磕磕巴巴地说:“……谢谢你,女士。我……我叫艾德蒙……”
“艾德蒙呀~”艾米最后嘬了一口牛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将剩下半杯的热牛奶塞进了少年的手里,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喝了吧,暖暖身子。下次别这么冲动了,这里不是关内,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有时候,得用点别的手段。”
艾德蒙捧着温热的杯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她指尖残留的余温,一时间有些过载。他从未见过像艾米这样的女孩,她既有契霜人的野性,又有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狡黠,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若即若离的魅惑。
“我……”艾德蒙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又说了一句,“真的很感谢你。”
“不用客气,我只是拿钱办事。”艾米淡淡地说了一句,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向门口。她没有再去看那个叫艾德蒙的骑士一眼,也没有和任何人道别,只是径直推开酒馆沉重的木门,走进了门外那个风雪交加的世界。
冰冷的风雪立刻扑面而来,卷起她的斗篷和银色的长发。她赶紧把兜帽拉了回来,拉紧了领口,将脸埋得更深了些,这鬼地方天气真是冷的吓人。
然后迈开脚步,向着镇子边缘那栋破旧的小木屋走去。那里是她的家,是她在这个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栖身之所。
对她来说,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桩生意,生意结束,就该回归自己平静而又乏味的生活。她只想尽快回家,烧一盆热水泡泡脚,然后钻进温暖的被窝里,把这个世界的纷扰都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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