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
人声鼎沸。
即便隔着厚重的玻璃,也能感受到那股冲天的怨气。
那些面目模糊的抗议者,犹如一群受惊的工蜂,围绕着机械教廷那座冷硬的建筑嗡嗡作响。
阿利斯泰尔·斯尔摩德,烛火主教,正立于窗前,俯瞰着下方汹涌的人潮。
这是一间鲜为人知的祈祷室。
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千年,弥漫着圣油、冷冽的焚香以及古老羊皮卷混合而成的独特气息。
地面由整块的晶石铺就,打磨得光可鉴人,倒映着穹顶之上由无数彩色琉璃拼接而成的巨大烛火图腾。
阳光穿透琉璃,化作斑斓陆离的光柱,在室内缓缓流淌,将一切都染上一种不似人间的神圣与庄严。
斯尔摩德主教就站在这片流光溢彩的中心,背对着身后那片肃穆的阴影。
他身着一袭纯白色的丝质神袍,其上用最纤细的金线绣满了繁复而抽象的烛火纹样,从领口一直蔓延到宽大的袖摆。
这身神袍的剪裁极为考究,线条流畅而威严,衬得他本就挺拔的身姿愈发修长。
胸前悬挂着一枚由整块光辉石雕琢而成的十字圣徽,随着他微不可察的呼吸,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晕。
他的外貌宛如神明最杰出的造物,俊美得近乎虚幻。
一头苍白的短发在光线下泛着月华般的清冷光泽,每一根发丝都显得一丝不苟。
然而,在那张看似年轻、线条柔和的面庞上,一双金色的眼眸却蕴含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深邃与沧桑,宛如两轮沉淀了千古岁月的冷月,洞悉着世间一切的虚妄与真实。
此刻,这双眼眸正平静地俯瞰着窗外,将下方广场上那片汹涌的人潮尽收眼底。
在他的身后,是一片由红色与白色长袍构成的肃穆人群。
数十位教会的高阶神职人员垂手侍立,他们的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模糊,如同沉默的石像。
这些平日里在长夜关信徒面前威严无比的人物,此刻却个个屏息凝神,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生怕一丝一毫的声响会惊扰到前方那位神座之上的掌权者。
他们脸上交织着各异的神情,有对下方暴民的鄙夷,也有对神圣领域被侵扰的愤慨。
终于,一位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的老神官再也无法忍受,他从人群中走出一步,苍老的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颤抖。
“主教大人,请恕我直言。这些愚昧无知的民众,竟敢在圣烛的光辉下如此放肆喧哗,他们污浊的呐喊正在亵渎这座神圣的殿堂!”
他深深地躬下身,姿态谦卑,言辞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狂热,“恳请您降下圣谕,派遣烛火骑士团,将这群不知敬畏的暴民彻底驱逐!必须用铁与火,重塑教会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人群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显然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他们习惯了用绝对的权威去解决问题,在他们眼中,民众的意志不过是需要修剪的杂草。
然而,斯尔摩德主教只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带着嘲弄。
他没有回头,依旧凝视着窗外那片在他眼中不过是棋盘上躁动棋子的景象。
“驱逐?”
他缓缓开口。
“我的孩子,你的目光为何总是局限于眼前这方寸之地?”
他伸出一只戴着白金权戒的手,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窗格。
他的视线穿透了成千上万个愤怒的头颅,精准地锁定了一个身影。
艾德蒙,那位被他亲手塑造、寄予厚望的养子,此刻正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扶起在混乱中不慎摔倒的老汉斯。
阳光洒在艾德蒙那身洁白的骑士甲胄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脸上的担心神情,在周围一片扭曲的愤怒面孔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完美。
斯尔摩德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满意的弧度。
看啊。
多么纯粹的善意。
多么坚定的信仰。
正是这份光芒,才能将这股黑暗的洪流,引向他所期望的方向。
只是可惜,太过容易被人所利用。
他缓缓收回目光,那双金色的眼眸重新投向远处那座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冰冷、线条硬朗的机械教廷大楼。
“既然这场闹剧的根源在于机械教廷那场‘神子选拔’,那么,作为长夜关秩序的守护者,我们便有责任,也有义务,去督促他们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斯尔摩德主教终于转过身,他那双不带丝毫情感的金色眼眸,如两轮冷月,缓缓扫过身后每一位神职人员的脸。
被他目光触及的人,无不低下头颅,不敢与之对视。
“以圣烛大教堂的名义。”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在石板上的律法,不容置喙,“向机械教廷发出最后通牒。限他们三日之内,必须结束这场愚蠢的选拔闹剧,并交出罪魁祸首,平息民愤。否则,教会将亲自介入,以神的名义,净化那片被他们玷污的土地。”
此言一出,身后那片由红白色长袍构成的肃穆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骚乱。
窃窃私语声如同暗流般涌动,所有人都被主教这道雷霆万钧、不留丝毫余地的命令震惊了。
这已经不是施压,而是赤裸裸的宣战。
“主教大人……这……这是否太过激进了?”
那位老神官再次壮着胆子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惊疑与不安,“机械教廷虽然行事乖张,但毕竟在穆州根基深厚,与各方势力都有牵连。如此强硬地介入,恐怕……恐怕会引发我们无法控制的冲突。”
“冲突?”
斯尔摩德主教的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他缓步走向那群惴惴不安的下属,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们的心脏上。
“我的孩子,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在这长夜关,究竟谁,才是规则的制定者?是那些躲在钢铁堡垒里的工匠,还是我们?”
他停下脚步,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众人敬畏而恐惧的面孔。
“他们不过是寄生于烛火光辉之下的藤蔓,可以为我们所用,也可以被我们随时拔除。”
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残酷。
“至于冲突,我倒是很想看看,当他们面对整个长夜关被点燃的怒火时,是选择屈服,还是选择……飞蛾扑火。”
他不再理会身后那群噤若寒蝉的神职人员,转身再次走向窗前。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晶石地面上,宛如一尊俯瞰凡间的神只。
“去吧,将我的意志,一字不差地传达给那些沉迷于逻辑与钢铁的老顽固们。”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祈祷室中最后一次响起,带着终局的裁决意味,“并告诉他们,烛火的耐心,向来是有限的。”
神职人员们躬身领命,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祈祷室。
巨大的石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祈祷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斑斓的光柱在缓慢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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