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漕是最后一个来贺寿的。
作为易家相中的备选养老对象,老两口今天对他格外热情。
恭喜一大爷!我这人笨嘴拙舌,就备了份薄礼。
说着递上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件。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一大妈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神秘礼物引起众人好奇,当红布掀开——竟是座钟!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易忠海夫妇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台座钟正对着寿星,滴答作响......
易忠海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重重地喘着气,似乎随时会气晕过去。
一大妈却是气得脸色铁青,眉眼都扭曲了,厉声质问曹漕:“你给我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这下可热闹了!”闫埠贵悄悄对三大妈嘀咕,两人幸灾乐祸地偷笑起来。
曹漕不慌不忙地说:“前几天您老不是来找过我吗?提到了送钟的事。我想着一大爷马上五十大寿,平日里对我多有照顾,您又提点我,我怎么能没表示?这台座钟是我特意在百货商店挑的,花了二十多块钱呢。”
正说着,座钟突然报时,一只机械小鸟蹦出来,含糊不清地叫着:“无后乎!无后乎!”虽然发音不准,但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联想到易忠海夫妇多年无子的痛处。
院里谁不知道易忠海虽然地位高,当上一大爷,却逃不掉“绝户”的名声。这年头没有孩子会被视为耻辱,没人关心是不是身体问题,只会说这是报应,是上辈子没积德。
许大茂看热闹不嫌事大,插嘴说:“这礼物真不错,够贵重。”但被易忠海和一大妈狠狠瞪了一眼,他立刻闭上了嘴。
有人起哄道:“一大爷,好歹是人家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闫埠贵这个爱挑事的家伙,总是唯恐天下不乱。
“三大爷,您这么大岁数了,说话得注意点。”
院里的牛有德插话了。
“今天可是一大爷五十大寿,送这东西多不吉利。这不是咒一大爷短命吗?还‘无后乎无后乎’地念叨,这不明显是说一大爷绝后吗?”
牛有德不说破还好,他这一挑明,有几个婆娘憋不住,当场笑出了声。
“钟不能随便送吗?”
曹漕一脸无辜,甚至还解释了自己送礼的缘由。
“牛有德,你这话可不对。”
“谁说一大爷短命了?”
“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一大爷平时对你不错,你怎么能说人家绝户呢!”
“一大爷,一大妈,你们不是总抱怨没人送钟吗?我想着,既然是你们的愿望,现在一大爷过寿,我这个晚辈总得表示一下吧。”
“至于钟声的事,我还真没多想。”
…………
曹漕说得一本正经。
“你有完没完?”
原本喜庆的气氛瞬间变了调。
一大妈冷着脸,狠狠瞪着曹漕。
在她看来,曹漕分明是故意的。
“一大妈,您瞪 ** 什么?”
“我说错了吗?”
“噢!我明白了!”
曹漕一拍脑门,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有句话我得说说您。”
“虽然您是长辈,但做事也得光明磊落才能服人。”
“前两天您暗示我送钟,又是提醒又是暗示的。”
“您该不会巴不得一大爷不好吧?”
“一大爷对您多好,工资全上交,什么都听您的。”
“您怎么能借我的手咒他呢?”
“难不成,您外头有人了?”
曹漕最后一句话像刀子一样。
一大妈脸色煞白,指着他“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
终于。
老妇人双腿一软。
彻底失去意识。
“老婆子!醒醒!你别吓我!”
易忠海急得直跺脚。
曹漕站在一旁 ** 。
他原以为这些家伙都皮实得很。
没想到一大妈这么不经事。
随着她晕倒。
系统显示来自她的怨念值也突然中断。
曹漕:亏大了!
“一大爷,我说错什么了吗?”
曹漕小心翼翼地问。
“我知道了。这是被我说中了吧!一定是戳穿了一大妈的心思,她才……”
话到一半。
曹漕突然闭嘴。
不是被易忠海的眼神吓到。
主要是怕老爷子受 ** 。
万一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
走一个就算了。
要是一下子两个都倒下。
那可就太浪费了。
好好的一场寿宴搞成这样。
谁也没料到会变成这样。
现在救人要紧。
生日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闫埠贵两口子和邻居们都在私下嘀咕。
不是在埋怨曹漕。
而是心疼随出去的份子钱。
本打算在宴席上吃回来。
现在全泡汤了。
医院里。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一大妈送来。
氧气面罩立刻戴上。
医护人员迅速将她推进抢救室。
门外。
易忠海像热锅上的蚂蚁,拼命往门缝里张望。
可紧闭的房门什么也看不到。
“一大爷,别太着急。”
“一大妈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
曹漕走过来安慰道。
**来自易忠海的怨恨值激增至。
曹漕!曹漕!如果我老伴有个闪失,我绝不会放过你!
易忠海指着曹漕,恶狠狠地威胁道。
哎呀,一大爷,您这话可不对。您以前不是总教导我们要往好处想吗?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曹漕挠着头回忆片刻,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还真是双喜临门。
直接拿下双杀!
要说易忠海这人也是的。
就算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戳中了心事,也不至于兴奋过头吧。
幸亏是在医院急诊室门口。
要是搁在荒郊野外,怕是要直接栽倒了。
就这样,急诊室又多了位。
不得不说——生意真红钬!
约莫一周后。
易忠海康复出院了。
恢复得还算不错。
至少比一大妈强得多。
一大妈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
考虑到这病无法根治,半个月后,易忠海还是把老伴接回了家。
如今一大妈只能长期卧床休养。
由于膝下无儿无女,易忠海不得不每天早退迟到。
红星轧钢厂里对此抱怨四起。
这年头国营厂虽然管理宽松,但规章制度还是要抓的。
终于,持续半个月的积怨爆发了。
工人们把问题反映到厂领导那里,易忠海被李为民叫去单独谈话。
如今的李为民已是主管人事的副厂长,同时负责纪律作风整顿。
易师傅,您是厂里的老人了。
看看您最近这些事,成何体统?
有些道理,还需要我多说吗?
“你最近的行为已经惹怒了不少人。”
“你让我、杨厂长,还有厂里其他领导都很为难。”
李为民向来不是好应付的人。
当然,前提是得先堵住他的嘴。
他现在还能对易忠海客气,不过是因为心里另有盘算。
背对易忠海的李为民头发梳得锃亮,双手负在身后,拇指却不停地搓着食指,似乎在对易忠海暗示什么。
可惜易忠海完全不懂察言观色。
年纪一大把,政治智慧几乎为零。
“李副厂长,您听我说。”
“我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
“我老伴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
“虽然我迟到早退,但厂里的生产任务我一点都没耽误。该 ** 的活儿,我都按时完成了。”
易忠海语气诚恳地解释着。
这话倒也没错。
好歹他是个八级钳工,工作能力确实比一般工人强。
然而,李为民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怎么,听你的意思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这是完成任务的事吗?”
等了好一会儿,听完易忠海的辩解,见他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李为民彻底没了耐心。
他转身走近,用手指戳着易忠海的胸口。
“你这思想觉悟也太低了!”
“现在的问题是,你的行为影响了整个厂的风气,破坏了团队的凝聚力,懂不懂?”
“群众有意见,我们当领导的就得处理。”
“家里困难可以理解,但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
“你得让领导满意,明白吗?”
李为民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
结果易忠海还是愣愣地回答:“李副厂长,您放心,我一定不影响工作,也会和同志们搞好关系!”
听到这话,李为民差点气炸。
李为民听着刺耳的称呼,眉头紧皱。
一个个李副厂长听得他心烦意乱。
如今位至副厂长的李为民,早盯上了正厂长的位置。
他最乐意听到别人称他李厂长,那个字实在刺耳。
每次听见都令他浑身不自在。
之所以强压怒钬,
全因他打定主意要从易忠海身上捞点好处。
在厂里,
易忠海的工资待遇名列前茅。
无论是八级钳工的技术,
还是多年资历,
旁人对他拿高薪都没二话。
更何况,
比起刘海忠等同事,
易忠海更能攒下钱。
刘海忠一大家子要养活,
而易忠海家就夫妻二人。
虽说一大妈常年卧病,
但无儿无女。
老两口开销能有多少?
李为民越想越气,暗骂:老绝户存那么多钱做甚,留着陪葬不成?
够了!别说了!懒得跟你废话。
想不明白就回去好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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