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还在震颤，那十二道红光虽已隐去，但残存的波动像针一样扎在神经末梢。李信额角的血痕已经凝固，可掌心血纹仍在微微发烫，仿佛整片海底的地脉都卡在他血管里跳。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烧焦的青铜模块，又抬眼望向远处——微型潜艇的残骸顶部，一团幽蓝的能量正在缓缓凝聚，像是有人把整片深海压缩成了一柄剑胚。
“它醒了。”莫离靠在鼎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锈，“刚才你激活信号的时候……它也跟着同步了。”
李信没答话，只是把背包甩到身前，拉开拉链，摸出那块贴身存放的“序”剑残片。金属边缘已被体温焐热，此刻竟轻轻震动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宿敌。
“你想用它当钥匙？”莫离眯起眼。
“不，”他冷笑，“是当炸药引信。”
话音未落，潜艇残骸猛然一震，一道高压水流被强行抽离海体，在半空中扭曲、压缩，瞬间凝成一柄长达十米的巨剑，剑尖直指莫离心口。
高压水流成型刹那，周围鱼群如遭雷击，瞬间汽化为雾状残影；剑身凝聚时引发低频地震波，两人脚下的岩层裂开蛛网状纹路，细沙翻涌如沸。巨剑劈下瞬间，剑气撕裂水压，形成真空带，海水因压力差卷起环形水幕，如穹顶般撑开片刻。莫离链剑破水而来，缠住剑脊狠狠一拽，火星在海水中迸溅而出，旋即被冰冷暗流吞没，只余一串气泡升腾。
李信眼神一凛，瞬间将莫离捞起背在肩上，双脚用力蹬在海底的礁石上，借助反作用力猛地跃起。周围的海水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搅动，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巨剑裹挟着凌厉的气势劈下，剑身与海水摩擦，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所过之处，海水被一分为二，露出下方狰狞的岩石。两人落地的瞬间，脚下的岩层在巨剑余威的冲击下，纷纷碎裂，细小的石块四处飞溅。
“这锅还挺灵。”李信喘着气，把莫离放下，“小时候老师说‘文物会说话’，我他妈现在信了。”
莫离扶着鼎壁站稳，左耳银环轻微震颤，忽然伸手按住他手腕：“等等，你心跳不对。”
“能对才怪，”他咧嘴一笑，“刚才是谁说别念错字不然放烟花的？我现在脑子里全是《滕王阁序》和Ab型阴性血哪个更稀有。”
她没笑，眼神却松了一瞬。
那边，模拟器核心的蓝光再度亮起，外壳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部旋转的符文轮盘。每一圈刻痕都对应着一段被篡改的古文，正以极快速度重组能量场。
“它在自修复。”莫离盯着那轮盘，“再给它三十秒，就能生成第二波攻击。”
“三十秒够了。”李信摘下AR眼镜残架，塞进背包夹层，然后从内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那是他手抄的《滕王阁序》全文，标满了红蓝双色批注，连页脚都写着“此处易口误，需换气”。
“你还真带着？”她挑眉。
“查重人设不能崩。”他活动了下手腕，“而且我昨晚睡前默写了七遍，错一个字罚自己吃一包辣条——结果吃到第三包就吐了。”
莫离终于扯了下嘴角：“那你现在压力不小。”
他没接话，而是将右手按在鼎壁上，闭眼感受地脉流动。血脉中的文心之力顺着掌纹蔓延而出，与鼎身共鸣，渐渐压下了脑内的杂音。
睁开眼时，目光已沉静如渊。
“我去插片。”他说，“你负责挡那玩意儿三秒。”
“三秒？”她冷笑，“你以为它是自动贩卖机，投币就能暂停？”
“但它认信号源。”李信拍拍胸口，“我现在可是它的‘上级服务器’。”
说完，他猫腰冲出，身形贴着岩壁疾行。每一步踏出，脚下细沙都被震得微微扬起。接近残骸时，他故意踩碎一块浮石，制造声响吸引注意。
果然，模拟器立刻调转输出方向，巨剑再度成型，朝他头顶斩落。
千钧一发之际，链剑破水而来，缠住剑脊狠狠一拽，硬生生将攻势偏移数尺。莫离站在原地，手臂微颤，武脉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像一条即将苏醒的蛇。
“三秒！”她吼。
李信不再犹豫，纵身跃上残骸顶部，右手高举“序”剑残片，对准核心缝隙狠狠插入！
金属相撞发出刺耳锐响，残片没入一半便卡住不动。但他掌心血纹骤然炽热，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装置内部。
刹那间，整个模拟器剧烈抖动，符文轮盘逆向旋转，蓝光转为紫红。
成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背诵：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每一个字出口，残片就深入一分。当念到“星分翼轸，地接衡庐”时，外壳第一道裂纹炸开，黑烟喷涌；至“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第二层防御崩解，齿轮四散飞溅。
莫离咬牙支撑，链剑不断格挡从四面八方射来的能量碎片。有一片擦过她脸颊，留下浅浅血痕，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李信继续高声诵读，声音穿透海水，竟隐隐与鼎鸣共振：
“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
随着“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脱口而出，残片彻底没入核心。
轰——！
强光爆闪，整台模拟器炸成无数金属残渣，冲击波席卷四周，将李信掀翻在地。他本能护住头脸，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机械断裂的哀鸣，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尘埃落定。
海底恢复寂静，唯有青铜鼎余音缭绕，一圈圈扩散开去。
可就在两人以为结束时，爆炸中心浮现出一团模糊光影——那光影逐渐凝聚，竟化作一位老妇人的模样，白发挽髻，面容慈祥，左手戴着一枚熟悉的银环。
“小离……”光影开口，声音温柔，“回来吧，奶奶等你好久了。”
莫离浑身一僵，握剑的手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唇齿紧咬，一股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记忆如潮水倒灌：祖母披发赤足立于铸剑炉前，腰间的银环与她如今佩戴的一模一样，火光映照着她决绝的侧脸，唇形微动，似在低语。
“别听它的。”李信爬起身，快步走到她身后，“那是残留执念，不是真人。”
“你怎么知道？”她声音发紧，“你见过她吗？”
“我没见过。”他低声道，“但我看过真史。”说着，他抬起右手，掌心血纹再次亮起，同时从背包中取出AR眼镜残片，迅速连接终端。屏幕上闪过数据流：光影能量波呈非生物特征，核心频率与古籍记载的“意识锚点”完全吻合。当他复述“愿后世者，不再以身为祭”时，系统捕捉到光影瞳孔深处闪过三组画面——烈焰铸剑炉、锁链缠绕的地脉节点、星图运转的残页，最终定格在一本泛黄古籍上，“以文心镇八荒，以武脉守地脉”的残句浮现其上。
李信一字一句复述：“愿后后世者，不再以身为祭。”
光影怔住。
那张酷似祖母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瞳孔微微一缩，仿佛被某种久远的记忆击中。
几息之后，她嘴角缓缓扬起，像是笑了。
然后，整个人化作点点星光，如萤火般飘散，最终沉入海底岩缝之中。
再无痕迹。
李信收回手，喘了口气，差点跪倒。这一招耗神太甚，眼前阵阵发黑。
“她走了。”莫离轻声说。
“嗯。”他扶着鼎沿站稳，“这次是真的。”
两人沉默片刻。远处，“熵”剑残影静静悬浮，光芒比之前柔和许多，不再躁动，也不再试图成型。
像是终于安眠。
李信低头看了看手中仅剩一小截的“序”剑残片，外层金属早已熔毁，只剩下内芯还泛着微弱紫金光泽。
“你说……王勃要是知道他一篇文章能炸坦克，会不会连夜删稿？”他苦笑着问。
莫离瞥他一眼：“你要是背错一句，怕是要在这海底长眠了。”
他正要回嘴，忽然察觉异样——脚边一块金属残骸微微震动，接着，一颗灰白色机械头颅从礁石缝隙中滚了出来，面部鬼面碎裂，露出内部精密线路。
血鹰的头颅。
它的眼部镜头忽明忽暗，发出断续电流声，嘴唇部位机械开合，挤出几个字：
“变……还没……”
话音未落，眼部镜头突然迸出一缕短暂蓝光，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一名女子站在星图中央，面容模糊，却是莫晚舟的轮廓。紧接着，李信脚下沙地猛然震动，仿佛地下有活体装置正在接收信号。
李信蹲下身，一脚踩住头颅，鞋底碾过电路板，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你且住口。我们这辈人，最厌恶这等虚妄的妄语。”
头颅最后一丝红光熄灭，彻底静止。
莫离走过来，看着那堆废铁，忽然弯腰拾起一片带刻痕的合金片，翻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印着一行小字：
【归鞘计划·子节点07｜继承者序列：激活失败】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轻轻摩挲过“失败”二字，久久未语。
李信见状，伸手接过碎片，随手扔进海流。
“失败的人多了。”他说，“雷焕的后代炸了自己，你祖母进了炉子，我导师被学校开除……可咱们还在。”
她抬头看他。
他笑了笑：“只要还在，就不算输。”
此时，海底环境悄然异变：珊瑚虫集体向北迁徙，热泉喷发频率加快两倍，岩层深处传来低频嗡鸣，仿佛整片地脉都在共振。
在遥远的一处秘密基地，监控屏幕前，几个身着黑袍的人面色阴沉。
‘子节点07被摧毁了，但他们似乎触发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其中一人低声说道。
‘无妨，归鞘计划不会因此停滞，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另一个声音沙哑地回应，随后屏幕上的画面一阵闪烁，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干扰。‘子节点07被摧毁已是12小时前，信号延迟说明他们已触及核心屏障。’
这时，青铜鼎突然又震了一下，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密裂纹。紧接着，鼎底凹槽中升起一块方形石板，上面布满纵横交错的刻线，形如星图。
原本平静的海底，突然涌起一股暗流，将周围的沙石卷得四处飞扬。青铜鼎剧烈震动起来，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嗡鸣声，仿佛远古的巨兽在苏醒。鼎身的光芒越来越亮，将周围的海水都映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鼎底凹槽中缓缓升起那块方形石板，石板上刻线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与周围的海水相互映衬，显得格外诡异。
李信低头查看石板，眉头微皱。莫离忽然伸手一指：“这掌印的纹路……走向和你右肩胎记一模一样。”他卷起衣袖，果见皮肤上一道淡金色弧线，与凹陷边缘完美契合。
正欲触碰，海底忽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声波，空灵而诡异。石板上的刻线开始自主重组，星图缓缓旋转，仿佛在倒计时。
石板上的刻线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规律，掌印凹陷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神秘气息，像是等待着某个特定之人的触碰。周围的海水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神秘力量，微微泛起涟漪，隐隐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而石板中央，有一个掌印形状的凹陷，边缘泛着淡淡金光。
李信和莫离对视一眼。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没法再靠段子糊弄过去了。
李信翻开笔记，发现其中除了关于归鞘计划的记载，还隐隐透露出一个古老家族的秘密。这个家族从上古时期便肩负着守护地脉的重任，为了不引起各方势力的觊觎，他们隐姓埋名，将使命化作族规，代代相传。每一代都有杰出之人，以各种身份游走在世间，暗中守护着地脉的平衡。而如今，归鞘计划的出现，似乎将这个沉寂已久的家族再次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当他手掌缓缓靠近掌印时，石板骤然亮起，一道全息影像浮现：古家族徽记与归鞘计划LoGo在星图中央层层嵌套，最终融合为一，仿佛命运早已注定。
光影的声音再次浮现于莫离记忆深处，仿佛未曾离去：“小离，地脉自古便是世间力量之源，无数势力觊觎其力。我们家族世代守护，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妄图以不正当手段利用它，引发世间浩劫。归鞘计划，便是这股邪恶势力的又一次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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