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皇子侧妃归宁,这是本朝从未有过的先例!更不用说后面跟着的那一串丰厚得超乎寻常的赏赐。
乔熙诺压下心头的巨震,依礼叩首,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与激动:“臣妾乔熙诺,叩谢皇上、皇后娘娘天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拜,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这不仅仅是恩典,这是皇帝在天下人面前,对她“错嫁”身份的某种补偿和肯定,是对乔国公府的莫大荣宠,更是将她从普通侧妃中截然区分开来的标志!
姜熠蔚的脸色在听到“破例施恩”和那串赏赐时,瞬间苍白,连勉强的笑容都维持不住,宽大衣袖下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她堂堂正妃,都未曾有过如此殊荣!这简直是将乔熙诺的脸面抬到了与她比肩,甚至因其“特殊”而更受瞩目的高度!
乔熙诺恭敬地接过那卷沉重无比的圣旨,交由心腹嬷嬷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般捧好。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脸色难看的姜熠蔚,语气带着感激,却又不卑不亢:“姐姐,皇恩浩荡,特许妹妹归宁,妹妹……实在惶恐。”
姜熠蔚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妹妹……真是圣眷正浓,姐姐……望尘莫及。”
圣旨宣读完毕,庭院中众人心思各异。姜熠蔚强撑着端庄仪态回到正院,一进内室,脸上强挤出的最后一丝平静便彻底碎裂。
她猛地一挥袖,将小几上一套上好的雨过天青茶具尽数扫落在地,瓷片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高傲的明眸此刻燃着熊熊妒火。
“破例施恩!归宁省亲!还有那些赏赐!”她几乎是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她一个侧妃,一个阴差阳错抬进来的,何德何能!本妃当初……当初也没有这般殊荣!”
贴身大丫鬟素心吓得连忙挥手让其他侍婢退下,自己上前小心翼翼地劝慰:“王妃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那乔氏不过是皇上看在乔国公府面上,给的一点补偿罢了,如何能与您正妃的身份相比?”
“补偿?”姜熠蔚冷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赏赐规格,那‘破例’二字,是补偿那么简单吗?这是打我的脸!是将她乔熙诺捧到天上,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我这个正妃,还不如一个‘错嫁’的侧妃有脸面!”
她在室内焦躁地踱步,华丽的裙裾曳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姑姑可知此事?为何没有阻拦?难道就连姑姑也……”
素心低声道:“皇后娘娘想必自有深意。如今殿下对那乔氏似乎也……有所不同。王妃,此刻更需沉住气啊。”
“沉住气?”姜熠蔚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如刀,“我如何能沉住气?她才进门几天?就得了这般天大的脸面!长此以往,这府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眸中闪过一丝算计,“归宁……五日后是吧?”
“是。”
“好,很好。”姜熠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暮色渐沉,语气渐渐变得冰冷而幽深,“让她风风光光地回去,再风风光光地回来。告诉咱们的人,乔侧妃归宁,一应车马仪仗,务必按照……不,稍稍超出侧妃规制来办,务必要显得隆重,彰显天家恩典。”
素心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王妃的意思是……捧杀?”
姜熠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既然得了这‘殊荣’,那就让她好好‘享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倒要看看,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她乔熙诺能享受几时。还有,去查,仔细地查,这道旨意背后,到底是谁在推动,皇上为何突然如此厚赏乔氏。”
“是,奴婢明白。”
姜熠蔚缓缓坐回梳妆台前,镜中的容颜依旧美丽,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她拿起一支赤金凤钗,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生疼。
“乔熙诺……”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决绝,“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回到东暖院,乔熙诺独自在内室,手指轻轻拂过圣旨上冰凉的织锦。皇恩如潮,亦能覆舟。这道旨意将她捧得如此之高,几乎是将她放在火上烤。姜熠蔚乃至其他皇子府的女眷会如何看她?那些朝堂上的目光又会如何审视乔家?但无论如何,能归家,能见到父兄母亲,亲口告诉他们自己安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锦书,”她沉吟片刻,吩咐道,“归宁之礼需格外慎重,既不能逾越,也不能失了体面,更不能让人看轻了去。还有,去打听一下,这道旨意下达前后,朝中可有什么风声。”
傍晚,沈奕宸踏着月色而来。他今日似乎格外沉默,目光在那明黄圣旨上停留了许久。
“父皇此番恩典,前所未有。”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是殊荣,亦是重担。”
乔熙诺垂首:“是,妾身明白。妾身定当谨言慎行,不负圣恩,亦不敢给殿下和府里招致非议。”
沈奕宸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乔国公府树大招风,”他声音低沉,“你此番归宁,多少双眼睛盯着。团聚之余,当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他这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乔熙诺心领神会:“殿下放心,妾身知道轻重。只是与家人叙天伦,绝不敢妄议朝政或府中之事。”
沈奕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皮囊,直抵内心。“如此便好。”他未再多言,转身离去。
乔熙诺知道,这次破格的特许归宁,绝非简单的皇帝开恩。它交织着帝王心术、朝堂平衡、家族荣辱,以及她个人在这盘棋局中的微妙位置。前路,因这道恩旨,似乎明朗了些,却也更加危机四伏。她必须利用这次机会,不仅要安抚家人,更要为自己,也为乔家,在这诡谲的局势中,寻到一条更稳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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