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的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灰尘、闷热、李文龙手电筒越来越微弱的光晕，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声。管道四壁传来的震颤，时而是远处轮机永恒的嗡鸣，时而是上层甲板传来的、沉闷如鼓点般的奔跑与重物撞击声——那是“归档者”、“清算者”与真正海警三方混战的余波。
“前面右转，向上爬，有个检修口通b层生活区的通风主干道。”李文龙的声音嘶哑，他用手背擦了把脸上的油汗混着灰尘的污迹，手电光指向一处向上的分支管道，“那里视野好一点，能大致判断方位。你的同伴，如果还按照最初的关押安排，应该在c-7区域，靠近船尾的普通禁闭室。”
林凡点头，肺部火辣辣地疼。这种匍匐前行的方式对体力消耗巨大，更何况精神还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他怀里的硬盘隔着衣服传来坚硬的触感，像一块烙铁，时刻提醒着他不能倒下。
“李哥，”趁着短暂停歇，林凡压低声音问，“船上现在这么乱，我们就算找到人，怎么出去？救生艇肯定被严加看管。”
李文龙喘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救生艇是目标太大。而且，就算抢到，在海上也是活靶子。‘清算者’那帮人既然敢伪装海警，就说明他们有快速船只接应，甚至可能有直升机。我们得让他们……自己把船‘送’给我们。”
“什么意思？”
“制造更大的混乱，最好是能引起火灾，或者让船失去动力，逼迫它发出国际遇险信号，或者干脆靠近最近的港口。真海警就在附近，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再嚣张也不敢把整船人灭口。”李文龙的计划大胆而危险，“轮机舱或者主配电室是首选，但我一个人办不到。我们需要人手，也需要……一点‘专业’的帮助。”
他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显然指的是林凡那神乎其神的“系统”能力。在槟城，李文龙见识过林凡总能找到关键漏洞和应对方案的本事。
【系统2.03：检测到宿主处于极端疲劳状态，肾上腺素水平开始回落。建议补充水分（虽然暂时没有）并保持核心体温。关于目标‘李文龙’的破坏性提案，可行性分析如下：成功率低于30%，但确为目前被动局面下，主动制造变数的少数可行路径之一。风险：可能引发不可控灾难，导致自身与同伴亦陷入绝境。本系统将持续提供环境扫描与路径规划支持，并提醒宿主——作死需谨慎，但等死肯定不行。】
林凡顾不上吐槽系统最后那句，他快速思考。李文龙的方法无疑是刀尖跳舞，但正如系统所言，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硬盘的秘密、苏晚晴和王胖子的安危，都逼着他必须铤而走险。
“先找到人，汇合再说。”林凡没有直接回答，但等于默许了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
两人再次开始移动，沿着向上的管道攀爬。这段垂直管道更加狭窄，锈蚀严重，好几次林凡都感觉脚下的支撑点似乎要脱落。李文龙在前面咬牙硬撑，手电光忽明忽暗。
终于，他们顶开了一个松动的格栅，爬进了一条相对宽敞许多的方形通风主干道。这里气流明显加强，带着生活区特有的、混合了食物、清洁剂和体味的复杂气息。透过一些通风口的百叶缝隙，隐约能看到下方走廊的灯光和偶尔快速跑过的人影——穿着各异，有“归档者”的武装服，有海警制服（不知真假），还有船员便服，局势显然一片混乱。
李文龙示意林凡噤声，两人趴在一个较大的通风口旁，小心地向下窥视。下面是一条十字走廊，墙壁上有模糊的区域标识。
“c-5……这边。”李文龙辨认着方向，手指向左侧，“c-7应该在那边尽头。但走廊里肯定有人。”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右侧传来。三名穿着“归档者”深色作战服、但看起来有些狼狈、其中一人手臂带伤的武装人员快速跑过，边跑边用对讲机急促地喊着：“……c区安全门被突破了！有‘清算者’的人混进来了！重复，c区失守！向b区主控室收缩！……”
c区失守？好消息也是坏消息。混乱扩大，看守力量可能被削弱，但危险也更加不可预测，“清算者”的人同样致命。
“走！趁现在！”李文龙当机立断，用力撬开身下的通风口格栅（这次他用了工具，动作很快），率先垂下一段绳索（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迅速滑了下去。林凡紧随其后。
脚踩在实地，虽然依旧是冰冷的金属地板，但感觉比在管道里踏实了许多。走廊里灯光忽闪，远处传来零星的、压抑的枪声和叫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两人压低身形，紧贴着墙壁，朝着c-7区域快速移动。沿途经过的几个舱室门都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有的像是发生过搏斗。没有看到卡尔，也没有看到其他被关押的人。
很快，他们看到了标有“c-7 禁闭室”的舱门。门紧闭着，旁边有一个观察窗，但里面黑着灯。门口竟然没有守卫——要么被调走了，要么……
“小心。”李文龙示意林凡躲在拐角后，自己小心翼翼地靠近舱门，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他尝试拧了拧门把手，锁死了。他拿出那串偷来的钥匙（已经不剩几把了），一把把尝试，都不是。显然，这里的锁可能是更高级别的电子锁或需要特定权限的机械锁。
“门从里面或中控锁死了。”李文龙退回，脸色难看，“强行破门动静太大。”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晚晴和胖子在里面吗？他们是否安全？
【系统2.03：扫描门锁结构……标准船用重型电子机械复合锁。可通过外部应急电源接口或中控台解锁。暴力破坏需至少c4级别炸药或大型破拆工具。不建议。检测到门缝下方有极微弱空气流动，室内应有通风，生命体征扫描受阻于屏蔽材料，无法确认。】
“还有其他入口吗？通风口？”林凡问。
李文龙摇头：“这种禁闭室是独立通风，不通主系统。”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天花板上的烟雾探测器和一个嵌入式的小型扬声器上。“也许……可以从警报或通讯系统想想办法？如果能把中控室的注意力引开，或者制造一个必须开门检查的理由……”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传来了新的脚步声，沉稳而整齐，不同于之前的慌乱！
“隐蔽！”李文龙低喝，两人迅速退回拐角阴影。
只见四名全副武装、穿着与之前“归档者”风格略有不同、装备更加精良、动作异常协调统一的人员，呈战术队形快速向c-7舱门推进。他们戴着全覆盖头盔，看不清面容，但那股冷冽、高效、如同精密机器般的气息，让林凡瞬间想起了海上追击他们的“鲨鱼”快艇！
是“清算者”！
他们目标明确，直奔禁闭室！难道他们也知道了苏晚晴和王胖子的价值？或者，他们的目标就是清除所有可能的关键人证？
为首一人打了个手势，两人在门前警戒，一人迅速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电子设备贴在门锁附近，屏幕亮起，显然是在尝试破解电子锁。另一人则举枪对准舱门，准备随时突入。
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去！
林凡和李文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没有武器，没有后援，必须阻止他们！
李文龙从腰间摸出了那把大号活动扳手，眼神凶悍，准备拼命。
林凡的大脑则在疯狂运转。硬拼是送死。必须利用环境，制造混乱，引开他们！
他的目光扫过走廊——灯光、扬声器、烟雾探测器、墙壁上的消防栓箱……
【系统2.03：环境扫描完成。建议方案：触发火警。消防栓箱内通常有手动报警按钮。但会激活全船警报，引来不可预测的各方力量。高风险高回报。】
火警！这是最快能引起大规模混乱、并且能制造必须“疏散检查”理由的方式！
林凡对李文龙快速比划了一个手势，指向不远处的消防栓箱，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代表警报），最后做了一个“跑”的手势。
李文龙瞬间会意，眼神一亮，但随即又露出担忧——一旦拉响，他们也会暴露。
没时间犹豫了！“清算者”的破解设备屏幕绿光闪烁，似乎快要成功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拐角冲了出去，却不是冲向“清算者”，而是扑向那个红色的消防栓箱！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在那些训练有素的“清算者”反应过来，调转枪口的瞬间——
“哐当！”林凡一拳砸碎了消防栓箱的玻璃盖（手瞬间被划破），手掌狠狠地拍在了里面鲜红色的手动火灾报警按钮上！
“呜——————！！！”
刹那间，尖锐刺耳、足以穿透所有噪音的火警警报声响彻了整个走廊，随即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至全船！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闪烁，将所有人的脸庞映照得一片猩红！
“敌袭！” “清算者”的小队首领厉声喝道，枪口瞬间锁定了林凡！
然而，比子弹更快的，是天花板上几个喷头猛然爆开的冰冷水花！自动消防喷淋系统启动了！虽然不是所有区域都同时启动，但这一片显然在覆盖范围内！
冰冷的水柱劈头盖脸浇下，视线瞬间模糊，电子设备发出噼啪的短路声！“清算者”的破解设备屏幕猛地一黑。
“走！”李文龙趁着水幕和警报造成的短暂混乱，从另一侧冲出，手中的扳手狠狠砸向离他最近的一名“清算者”队员的膝关节！那人闷哼一声倒地。
林凡也在水幕中翻滚，躲开可能射来的子弹（水幕和警报严重干扰了射击），朝李文龙吼道：“去开门！钥匙可能在那个人身上！”他指的是那个倒地的“清算者”队员。
李文龙会意，扑过去搜身。林凡则抓起地上破碎的玻璃片，猛地掷向走廊另一端的应急照明灯！
“啪！”灯罩碎裂，那一小片区域光线更加昏暗。
混乱、警报、水幕、黑暗……c-7舱门前的狭小空间，瞬间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泥潭。
“清算者”毕竟训练有素，虽然猝不及防，但剩余三人立刻背靠背形成防御，枪口在水幕中警惕地扫视，同时试图联系队友。
就在这时，c-7禁闭室的舱门上，那个小小的观察窗后，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一张脸贴在了玻璃上，满是惊恐和焦急——是王胖子！紧接着，另一张苍白的、但眼神中透着决绝的脸也出现在旁边——苏晚晴！
他们果然在里面！而且醒着！
“晚晴！胖子！”林凡忍不住喊了一声。
这一声，也让“清算者”彻底确认了目标！
“清除所有目标！包括囚犯！”小队首领冰冷的声音透过水幕传来，杀意凛然。
水花、警报、闪烁的红光、瞄准的枪口、门后同伴惊恐的面容……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压缩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生死，只在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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