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斋睁开眼的时候,天刚亮。
他躺在洞口附近的干草堆上,身下铺着薄布。左眉骨包着新换的麻布条,血已经止住,但整条左脸还是肿的。他动了动手指,确认桑皮纸还在怀里,接着慢慢坐起来。骨头像是被碾过一遍,膝盖、腰、背都疼,尤其是右肩,抬一下就抽着痛。
他没出声,也没叫人。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藤蔓被拨开,首领走出来。手里拿着十枚手里剑,铁色发青,边缘磨得光滑。
“能站起来吗?”首领问。
雪斋扶着石头,一寸一寸地起身。腿抖了一下,但他站住了。
“可以。”
首领把手里剑递过去。雪斋接过,一枚一枚摸过去。指尖划过刃口,感受每把的重量和平衡。他在京都药店辨药时就是这么做的——靠手,不靠眼。
“今天练手里剑。”首领说,“蒙眼投掷,十枚中五算及格。”
雪斋点头。
一块黑布递到面前。他接过,正要自己绑,首领伸手拿过来,绕到他身后,用力一拉,结扎实实扣在脑后。
眼前一片漆黑。
“目标在你正前方三丈,悬挂草靶。”首领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开始。”
雪斋站着没动。耳朵听着风,鼻子里闻着湿土和枯叶的味道。他记得这地方——昨天昏迷前爬过的那块巨石,右边是斜坡,左边是火盆残灰。他轻轻吸气,让心跳慢下来。
他想起昨晚用竹筒听墙内说话的情景。声音穿过土砖,像脉搏一样有节奏。现在他也需要听见目标的位置。
右手取出两枚手里剑,夹在指间。
他甩出第一枚。破空声很短,接着“啪”一声打偏了。
第二枚角度低了些,还是没中。
第三枚终于撞上草靶,但力道太轻,弹开了。
连续三枚落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重了。
第六次出手时,手里剑刚离手,就被一道刀风劈中,叮当落地。
“你还把手里剑当刀使。”首领的声音冷下来,“想着一击命中?忍者不用这种打法。”
雪斋喘着气,没说话。
他又试了四次。总共十枚扔完,只中了三枚。
黑布被解开。光线刺进来,他眯起眼。草靶上钉着三枚,歪歪扭扭。
“手里剑不是杀人器。”首领盯着他,“是牵制器。你要让人分神,让他抬手挡,让你有机会靠近或逃跑。你刚才每一招都在求准,却忘了目的。”
雪斋低头看自己手心。汗把金属都弄湿了。
他重新坐下,闭眼调息。脑子里过了一遍《神流枪术谱》里的“蛇尾枪”——先虚晃一枪,再从侧翼突进。枪不一定要刺中,只要逼对方动。
他睁开眼,又要了十枚手里剑。
这次他改变握法。五指各控一枚,第六枚藏在掌心,拇指压住。
第一枚高抛,引得守卫抬头。
第二枚紧随其后,也是高弧线,但更近。
第三枚贴地飞出,划过地面,直奔脚踝位置。
后面的三枚呈倒三角排列,封住退路。
六枚出手,最后一枚刚离手,草靶就被掀了下来。
首领站在旁边,没阻拦。
“有点样子了。”他说。
雪斋没停。他知道自己还没过关。
接下来半天,他反复练习同一套组合。有时加风障,有时改距离。第九次尝试时,首领挂上一条布条,在风里摆动。
“梅花阵。”首领说,“六枚同时钉入圆形区域,形如五瓣加芯。十次机会。”
雪斋站定,看着布条晃动的节奏。风一阵大一阵小,布面起伏不定。
他蹲下身,把手里的六枚手里剑放进火盆边沿烤了一会儿。金属受热后飞行更稳,这是他以前在京都听说的。
然后他背对目标,双脚分开与肩同宽。
深呼吸三次。
猛然转身,挥臂连掷。
六枚手里剑依次飞出,破风声接连响起。
“叮、叮、叮、叮、叮、叮。”
全部命中。排列整齐,恰好组成一朵梅花。
站在旁边的首领头上斗笠被震落,掉在地上。
没人说话。
雪斋手臂垂下,指尖还在发麻。他走过去捡起斗笠,双手递还。
首领接过,看了他很久。
“若你用此技杀人,会否后悔?”
雪斋回答:“若为护人而发,则无悔。”
首领点点头,转身走进洞内。片刻后出来,手里多了一柄奇怪的手里剑。
双弧形刃,对称设计,中间镂空,刻着一个“止”字。
“回旋手里剑。”首领说,“飞出去能回来。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绝境时脱身用的。别死在战场上。”
他亲自教握法:三指扣住中心轴,发力时手腕一抖,借旋转卸力。
雪斋反复练习接返,前几次都接空,第三次才稳稳抓住。
“记住。”首领最后说,“活着才能完成更重要的事。”
雪斋将回旋手里剑收进袖中暗袋。布袋缝得结实,不会掉落。
他盘坐在巨石旁,手里轻轻摩挲着标准手里剑的刃口。太阳升到头顶,山下雾散了,能看见远处树林的轮廓。
身体还在疼,特别是右肩和膝盖。但他坐得很直。
风吹过来,带着早晨的凉意。
他抬起手,对着光看了看指缝间的伤痕。
然后缓缓闭上眼,开始回想刚才六枚手里剑的出手顺序。
第一枚诱敌,第二枚跟进,第三枚逼退,第四第五封路,第六枚锁定。
再来一遍。
他再次睁眼时,眼神已经变了。
不再是那个靠本能逃命的伤兵。
也不是只会硬拼的学徒。
他是能用最小动作制造最大干扰的忍者。
首领站在洞口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转身进去。
雪斋没动。
他坐在那里,左手按在膝上,右手搭在身边石头边缘。
袖子里的回旋手里剑贴着手臂,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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