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屋檐掠过,吹动药庐窗纸发出轻响。雪斋靠在墙边,左手按住肩头伤口,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他没包扎,任血流到掌心,再一滴滴落在地上。窗外的乌鸦早已飞走,田埂上的麻绳还绷着,但他的注意力已不在那块地。
他回宅后没进正屋,直接进了药庐。案上摆着茶屋四次郎送的翡翠瓶,里面是藿香正气液。他打开瓶塞,倒了一圈在四周地面,又点燃一支细香。香烟很淡,闻着像雨后的竹林。这是甲贺的安神香,能让人呼吸变慢,心跳几乎停住。他盘腿坐下,闭眼,呼吸渐缓。
不到半个时辰,窗棂轻微一震。有人翻窗进来,脚步极轻,踩在屋外廊下像猫踏雪。雪斋不动。第二人、第三人陆续落地,一共七道气息,分散在药庐四周。他们穿的是浪人常服,但腰间刀柄缠着湿布,那是南部家忍者的习惯。
领头那人走近门口,抬手示意。一人推门而入,举刀直刺雪斋胸口。雪斋侧身避让,左肩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涌出。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撞翻药架,几只瓷瓶摔在地上碎裂。那人收刀,回头点头。其余六人迅速围入,封住门窗。
雪斋靠着墙滑坐在地,脸色发白。领头者蹲下,伸手探他鼻息。就在指尖靠近时,雪斋突然睁眼,右手闪电般抽出唐刀,横削对方咽喉。那人反应极快,后仰翻滚,但颈侧已被划出血线。
“你没中毒?”那人低吼。
雪斋不答,撑地起身,肩头血流更急。他盯着对方:“三年前,草乌混进黄连,是你下的手。”
那人冷笑:“你早该死在南仓。”
雪斋抹了把脸上的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你们改不了毒药气味。野村玄了,你调的‘断肠引’总有股陈年酒糟味。”
那人猛地抬头,面具松动,露出半张脸——眉骨有疤,右耳缺了一角。正是当年在豪族府上当药师的野村玄了。
“既然认出我,”野村站直,“那就别怪我不讲旧情。”
他挥手,其余六人拔刀逼近。雪斋退至药柜前,背靠墙壁。野村举起短匕,一步步上前。
就在这时,屋檐上传来一声轻响。一片瓦片飞下,砸在野村脚边。紧接着,一只瓷碗从黑暗中掷出,正中野村手臂,碎裂开来,褐色液体溅满衣袖。
野村惨叫一声,皮肤立刻起泡,手臂迅速红肿溃烂。他踉跄后退,怒吼:“谁?!”
千代从屋顶跃下,落在廊前,左手扶着耳垂银环。她冷冷看着野村:“你忘了?我在甲贺学过‘以毒试毒’。你调的青蝎散,我自己配过三回。”
野村瞪大眼:“你……你是甲贺的人?”
“我不是。”千代走进屋内,目光扫过其他刺客,“我是来杀叛徒的。”
雪斋靠在柜边,喘着气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你留的血迹太整齐。”千代说,“正常人受伤会拖行,你却一步一滴,像是画线。我猜你在诱敌。”
雪斋没笑,只是点点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真正的解药,我一直没给你。”
野村瘫坐在地,嘶声道:“你……你根本没中毒?”
“我封闭了经脉。”雪斋说,“你进门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谁。但我得确认,幕后是谁。”
野村咬牙:“你以为……只有我一个?”
话未说完,他突然抽搐,口吐白沫,倒地不动。千代蹲下检查,摇头:“他服了毒囊,死透了。”
其余六名刺客见首领身亡,有人想逃。千代甩手三枚手里剑,三人倒地。剩下三人举刀顽抗,雪斋强忍伤痛,抽出“雪月”刀迎上。刀光一闪,一人手腕断裂,刀落地。第二人被千代踢中膝盖,跪地不起。第三人转身欲跑,被雪斋一刀劈中后肩,扑倒在地。
雪斋拄刀喘息,肩头血已浸透半边衣袍。他命令亲兵将六具尸体拖走,只留下野村的尸身和随身物品。千代搜身,在他怀中找到一封密函,火漆印是本地豪族的家纹。
“果然是他们。”千代把信递给雪斋。
雪斋接过,没看。他撕下一块布条,开始包扎左肩。血太多,布条很快湿透。他换了一条,继续缠。千代想帮忙,被他抬手挡住。
“你还信不过我?”她问。
雪斋低头打结:“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这局里没有第二个内应。”
千代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过去:“这是今早西仓传来的消息。佐藤小姓昨夜失踪,守卫说看见他往祠堂后山去了。”
雪斋看完,把纸条折好放进怀里。他走到药柜前,拉开暗格,取出一个铁盒。盒里是七根银针,针尖发黑。
“这是上次你中鸦涎散时,我取出来的毒针。”他说,“我一直留着。今天,它们派上用场了。”
他把铁盒交给千代:“去东牢,查所有与豪族有关的囚犯。特别是最近三天进出过西仓的。”
千代接过盒子,转身要走。雪斋又叫住她。
“小心点。”他说,“别让他们知道你在查。”
千代点头,身影消失在门外。
雪斋坐回墙边,拿起密函,拆开。里面是份名单,写着几个城中文吏的名字,还有每月送出的黄金数额。他在火盆上点燃信纸,看着它烧成灰。
然后他撕下另一块布条,把野村的密函裹起来,再用染血的绷带一层层缠紧。血渗透布条,变成深褐色。最后他用蜡封口,压上自己的指印。
屋外传来脚步声。亲兵报告:“药庐四周已封锁,无人进出。”
雪斋点头,把血封密函放在案上。他又取出笔墨,写了一张条子,盖上私印,交给亲兵:“天亮后,把这个交给主君的奉行,就说北岭村丈量完毕,有要事禀报。”
亲兵领命离去。
雪斋靠在墙边,闭上眼。肩头还在疼,但他睡不着。他知道,今晚的事不会结束。豪族不会善罢甘休。明天,会有更多人站出来反对他。
他摸了摸腰间的双刀。雪月刀的刀柄沾了血,握上去有点滑。他抽出刀,用袖子擦了擦刃口。灯光下,刀身映出他的脸,眉骨上的疤清晰可见。
他收刀入鞘,抬头看窗外。天边已有微光,但夜还未尽。
这时,屋檐上传来轻微响动。一片瓦片松动,缓缓滑落。
雪斋睁开眼,右手已按在刀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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