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雪斋回到军务厅时天已大亮,左手虎口的血顺着指缝渗出,在地图上留下几道暗红痕迹。他没包扎,只把人皮地图贴身收好,转身对门外喊了一声:“叫工匠来。”
工匠很快到了,背着工具箱,脸上带着倦意。雪斋没说话,先从柜中取出一个木制模型——一段缩小的女墙,上面整齐排列着五个竖孔,每个只有拇指宽。
“这是新设计的观察孔。”他说。
小野寺义道这时也进了厅堂,披着白底黑纹阵羽织,眉头微皱。“墙上打洞?这不是给敌人留射箭口吗?”
雪斋用铁笔轻敲孔边:“孔是斜的,三寸后拐弯,外面看不到里面。箭射不进来,火矢也点不着内壁。”
义道走近细看,手指摸过孔道内角:“可若敌军贴近窥探,岂不是能看清守军布防?”
“那就让他看。”雪斋点头,向工匠示意。
工匠抬出三面弧形铜镜,架在模型旁。此时晨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正落在第一面镜上。雪斋调整角度,光线经第二面折射,再传到第三面,最终投射到对面墙上的靶心位置,形成一点刺眼亮斑。
“每组孔配三面镜。白天聚光反照城外,谁靠近就照谁的眼睛。夜里月光够亮时,也能借光看清攀墙的人。”
义道沉默片刻:“镜子被雨淋坏了怎么办?风一吹掉下来,岂不是白费功夫?”
“镜背有锻铁卡槽,嵌进石缝,麻绳加固,再涂桐油封隙。”雪斋说,“我亲自带人上城试装,先在西北段做五组。”
义道点头,临走前看了眼模型,又看了眼雪斋缠着布条的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雪斋已站在北城墙头。工匠跟在身后,抱着铜镜和铁具。他指着一段女墙:“就这儿。”
五名士兵按令守在一旁。雪斋亲自指挥,定好孔位,命人凿孔。石屑飞溅,孔成后呈内窄外宽的斜道,末端拐向内侧。接着安装镜架,三镜一组,分别负责采光、折射、聚焦。
“这镜子真能打仗?”一名老卒嘀咕。
“你不信,今晚就睁眼看。”雪斋回了一句。
日落前,五组镜孔全部装妥。雪斋下令两名守卒值守,按规程试调一次角度,确认反光准确命中城下十步处的标记桩。
入夜,城内灯火稀疏。雪斋未回值房,留在城楼偏室,桌上摊着图纸,手里握着刻刀修整模型细节。他每隔一刻派人去北墙查看情况。
三更天,北墙值守卒忽然跑来,声音压低但急促:“有人攀城!已触到观察孔边缘!”
雪斋起身,抓起外衣快步出屋。
他赶到北墙时,四名黑衣人已被绑住,扔在墙根。其中一人额头破皮,眼睑红肿溃烂,正痛苦呻吟。另三人也眯着眼,不断流泪,显然视线受损严重。
“怎么回事?”雪斋问。
值守卒指着观察孔:“我们巡查时见孔外有影子晃动,立刻调镜对准。月光正好照上来,强光直接打在他脸上。他惨叫一声松手,摔了下来。另外三个慌了,扯断绳梯,全掉了下去。”
雪斋低头查看那人的装备,从怀中掏出一枚手里剑。剑柄刻着三日月纹,正是南部家制式忍具。
他把手里剑攥在手里,走到墙边俯视下方。绳梯残段挂在半空,距地约三丈。摔下来的四人中,两个腿骨断裂,一个肩脱臼,还有一个嘴角渗血,怕是内伤。
“他们想探查铁炮场的事败露没有。”雪斋说。
旁边工匠忍不住开口:“这镜子……真有用。刚才光打出来的时候,像一道闪电。”
“不是闪电,是信号。”雪斋回头,“从今往后,每组镜孔都要记录夜间异常动静,写进《观敌簿》。谁当值谁签字。”
工匠点头:“我还想到个办法,可以在镜框加一层薄木盖,下雨自动闭合,晴天靠铜簧弹开。”
“你回去画个图样,明日送来。”
雪斋说完,把手里剑递给亲兵:“送去兵器库登记,编号入库。”
他自己没下城,站在女墙边,望着北方山影。风很大,吹得直垂下摆猎猎作响。他左手指节缠着布,右手插在腰间刀柄附近,始终没松开。
城楼下,俘虏被押往东牢。脚步声渐远,只剩更夫敲梆的声音远远传来。
雪斋低头看了看脚下砖缝。有一块新补的石板还没压实,边缘翘起一角。他蹲下,用手抹平裂缝里的泥灰,又站直身子。
远处天边泛出青白,快天亮了。
他仍站在原地,目光扫过五组镜孔。每一组都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像五只睁开的眼睛。
亲兵走来报告:“小野寺大人刚派人来说,要把您的图纸存进天守阁金柜。”
雪斋嗯了一声,没动。
又过了一会儿,工匠悄悄靠近:“大人,桐油已经重新刷了一遍,镜架很稳,风吹不动。”
雪斋终于转身,走向阶梯口。
可走到一半,他又停下。
他回头看向那枚曾被俘虏掉落的手里剑,此刻正躺在石阶边上,沾了泥,刃口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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