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马蹄声刚歇,北林小路扬起的尘土还没落地,宫本雪斋已站在主市口。他没穿铠甲,也没带亲卫,灰蓝直垂的袖口还沾着昨夜翻土时蹭上的泥点。身后跟着三辆牛车,车上是新开垦田地收上来的一等铁脚麦,准备在市场统一定价出售。
街面刚开市,摊贩们正吆喝。可人声嘈杂中,有几处争执格外刺耳。一个卖米的商人把沙子混进糙米里,秤砣压得死沉;另一个卖布的拿旧麻布染色冒充新绢,被买家当场扯破;还有人在竹筒里藏铅块,专骗不识数的老农。
雪斋不动声色,走到中央空地站定。他抬手一挥,竹哨声响起。八名巡逻队员从四角快步聚来,统一穿着灰褐短打,腰间挂着铁尺和记事木牌。队长是个断了右手中指的退伍兵,曾是北门守军,脸上有道烧伤。
“按昨日规矩办。”雪斋说。
巡逻队立刻分头行动。两人一组,逐个查验货品。铁尺敲击陶罐听声辨假,拿标准升斗量米,用官制尺丈布。查到掺沙米那家,当场掀翻摊子,扣下半车粮食,登记商号名字。
那商人急了,跳起来大喊:“我要见宫本大人!这是诬陷!我交了入市税的!”
人群安静下来。有人认出他是茶屋分号的常驻商户,平日仗着后台硬,从不让人查货。
巡逻队长上前一步,抽出腰间铁尺,往地上一杵。“你申报的是纯米,实为掺沙劣粮。第一次警告,记入黑名单。再犯——”他顿了顿,声音冷下来,“断手。”
商人脸色变了。他知道这不是吓唬人。三天前就有个卖假药的,在公示碑前被砍了一只手,现在还在医馆躺着。
“我……我是一时糊涂!”他扑通跪下,额头磕在地上,“家里老母生病,才想多赚点钱……求饶恕!”
没人说话。百姓盯着他,又看向雪斋。
雪斋这才往前走了几步。他没看那个商人,而是转身指向市场入口处那块新立的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大字:童叟无欺。
“从今日起,市场三规:一查真伪,二验度量,三立公示。凡守规者,官府保其生意畅通,遇劫有兵护送,遇灾可借官仓周转。”他停了一下,“违者,初犯罚没货物,再犯断手,三犯驱逐出境,永不录用。”
人群里传出低语。几个老实做生意的小贩松了口气。有个卖菜的老妇人抹了抹眼角。
“那……我们这些小户也能受保护?”她问。
“能。”雪斋答得干脆,“只要你明码标价,不短斤少两,官府就认你这份诚信。明天开始,守规商户会在摊位挂铜牌,每月考评一次。连续三个月合格,可申请低息贷款。”
老妇人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牙。
这时,一辆紫羽织老者押送的米车驶近。巡逻队拦下检查,打开麻袋,发现里面全是陈年霉米,表面撒了一层新米遮掩。
车夫当场慌了,跪地求饶。带队的竟是茶屋四次郎的侄子,平日横惯了,此刻却抖得说不出话。
巡逻队长拿出木牌记录姓名商号,宣布罚没全部货物,并上报城政厅取消其半年入市资格。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叫好。
雪斋看着那辆被拖走的牛车,没说话。他知道这背后牵着谁。但他更清楚,若今天放过去,昨天百姓喊出的“愿为雪斋大人种万顷良田”就成了空话。
制度若不能压住特权,民心就会散。
他转向巡逻队长:“今晚加派两组人,巡北林小路和东渡口。凡是绕道运粮的,一律截下查验。没有正规货单的,按走私论处。”
“是!”
太阳升高,市面渐渐有序。秤砣摆得端正,布匹摊得平整,连叫卖声都少了些浮夸。几个挂着铜牌的新商户挺直了腰板,大声报着价格。
雪斋沿街走了一圈,确认所有查验点运转正常。他在一处卖陶器的摊前停下。摊主是个独臂青年,正是昨日校场被任命为百夫长的那个少年。现在他改行做买卖,卖的是自家烧的粗陶碗。
“定价多少?”
“一碗五文,买十送一。”少年抬头,眼神坚定。
雪斋掏出六枚铜钱,放桌上。“给我十一碗。”
少年愣住。“您……不用给这么多。”
“我是第一个客人。”雪斋说,“开门红,要足。”
少年咬了咬牙,双手奉上陶碗。雪斋接过,当众倒满清水,喝了一口。
“瓷实,耐摔,盛饭刚好。”他说完,把碗递给旁边巡逻队员,“以后军营订餐,优先采买他的。”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少年眼眶发红,低头行礼。
雪斋转身离开市场时,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巡逻队列队换岗,竹哨声清脆划过街巷。他们走过那块“童叟无欺”的石碑,影子投在刻字上,像一道不可逾越的线。
城政厅的文书已经在等他。第一批守规商户名单、被罚商家统计、明日粮价公示草案,全都堆在案上。
他坐下,提起笔,先写下一条新规:凡举报欺诈属实者,奖罚金三成。
窗外,市声渐沸。但这一次,吵闹中透着秩序。
一支巡逻队正走向西街,队长手里攥着一份刚收到的情报——茶屋分号昨夜偷偷运进了三箱南蛮糖,申报单上却写的是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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