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军从食堂打饭回来时,看见沈青禾正伏在桌前,神情专注地写着什么。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没有察觉他回来,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笔下的信纸上。
他放下饭盒,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观察。这个角度能看见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坚定神情。不过月余时间,当初那个在夜色中瑟瑟发抖、抓着他衣袖哀求的姑娘,已经像是换了个人。
不,不是换了个人。陆承军在心里纠正自己。是渐渐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那个在脆弱外表下藏着韧劲和智慧的内核。
沈青禾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吹干墨迹,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一抬头,正好对上陆承军深邃的目光。
“你回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就去热饭。”
“不急。”陆承军走到桌边,目光落在信纸上。字迹工整秀丽,排版清晰,完全不像一个只读过几年小学的农村姑娘能写出来的。
沈青禾注意到他的视线,主动解释道:“我给继母回信了。你想看看吗?”
陆承军点点头,接过信纸。上面的内容让他不由得挑眉。
信的开头十分恭敬:“母亲大人敬启:见字如面。来信已收悉,青禾在部队一切安好,承军待我极好,请勿挂念。”
接着话锋一转,却又不失礼数:“关于信中提及事宜,青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当初离家实属无奈,若非有人暗中下药,欲毁我清白,青禾也不会仓促随军。此事承军已然知晓,为保全沈家颜面,方才没有深究。”
看到这里,陆承军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这丫头,明明是在威胁对方,却说得如此委婉周到。
信的后半段更是精彩:“听闻父亲身体欠安,青禾忧心如焚。奈何随军生活清贫,每月开销皆有计划,米面粮油皆需票证购买,承军虽为营职,薪资也仅够维持生计。如今青禾正在努力学习持家之道,盼早日能为承军分忧。待日后宽裕,必当奉养双亲,以报养育之恩。”
最后是以退为进的结语:“母亲若实在困难,可否向街道申请补助?如今新社会,政府定会帮扶困难家庭。若仍需青禾相助,也请母亲谅解女儿力有未逮,只能略尽心意。”
整封信看似恭顺体贴,实则绵里藏针,既点明了王秀兰下药之事已败露,暗示陆承军手握把柄;又哭穷示弱,堵住了对方要钱的口;还“好心”建议对方去申请补助,将难题推了回去。
陆承军看完,将信纸轻轻放回桌上,看向沈青禾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欣赏。
“你觉得这样写可行吗?”沈青禾有些忐忑地问。她拿不准在这个年代,这样“耍心眼”会不会让陆承军觉得她心机太重。
“很好。”陆承军的回答简短却肯定,“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聪明。”
沈青禾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那就好。我还怕你会觉得我不够老实。”
“对待不老实的人,不需要太老实。”陆承军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正义感,“你这是自我保护,很好。”
他的话让沈青禾心头一暖。在这个强调“以德报怨”的年代,能听到这样的理解实在难得。
“那我明天就去寄信。”她说。
陆承军点点头,打开饭盒:“先吃饭。”
饭菜很简单:高粱米饭,白菜炖粉条,还有一小碟咸菜。但两人都吃得很香。
饭后,陆承军主动收拾碗筷,沈青禾则继续完善那封信。她又在末尾加了几句关心妹妹玉娟的话,问候父亲的身体,显得更加真情实意。
第二天一早,沈青禾就去了大院门口的邮电所。寄信回来时,正好遇见赵春梅拎着菜篮子往外走。
“青禾妹子,这么早去哪了?”赵春梅热情地打招呼。
“去寄封信回家。”沈青禾笑笑。
赵春梅眨眨眼,压低声音:“是不是家里来信了?我跟你说,这娘家来信啊,十有八九是要东西的。你可别傻乎乎地什么都答应,咱们随军的生活也不宽裕。”
沈青禾心里感激她的直爽和关心,点头道:“谢谢春梅姐提醒,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赵春梅拍拍她的肩膀,“要是遇到难处,就跟姐说,别自己扛着。咱们大院里的姐妹都得互相帮衬着。”
回到家里,沈青禾发现陆承军还没去营里,正在院子里修补一把旧椅子。见她回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低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沈青禾却注意到他的水壶放在一旁,里面应该是空的。她自然地拿起水壶进屋灌满温水,又拿出来放在他手边。
陆承军动作顿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
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转。
午后,沈青禾正在学习纳鞋底——这是赵春梅昨天刚教的,说冬天快到了,得给陆承军准备一双厚实的棉鞋。门外传来清脆的声音:“报告!嫂子在吗?”
是小郑。沈青禾忙起身开门。
小战士站在门外,笑嘻嘻地递过一个布包:“嫂子,这是陆营长让我给您捎回来的,说是后勤处分发的福利。”
沈青禾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几个鲜亮的苹果和一把红枣。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可是稀罕东西。
“谢谢小郑同志,进来喝口水吧?”
“不了不了,我还得去送文件呢。”小郑摆摆手,却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嫂子,陆营长可是特地嘱咐挑最红的苹果给您,咱们营长可真会疼人。”
说完,不等沈青禾反应,就一溜烟跑远了。
沈青禾看着手中的水果,心里泛起一丝甜意。那个男人总是这样,默默地用行动表达关心,从不多言。
她小心地将苹果和红枣收好,打算等陆承军晚上回来一起分享。
继续纳鞋底时,沈青禾的思绪飘远了。她想起现代的母亲早逝后,自己在继母手下讨生活的日子。那时她也曾试图用乖巧和顺从换取一点温情,却只换来变本加厉的索取和欺辱。
是陆承军让她明白,有时候善良需要带点锋芒,忍让不一定能换来尊重。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保护和支持的温暖。
傍晚,陆承军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青禾点上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简陋却整洁的小屋。
吃饭时,沈青禾拿出苹果,洗净后切成两半,递了一大半给陆承军。
“你吃。”陆承军将苹果推回给她,“我不爱吃甜的。”
沈青禾知道这是借口,坚持道:“一人一半。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才香。”
陆承军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于接过了苹果。
两人静静地吃着苹果,清甜的果香在空气中弥漫。这一刻,沈青禾忽然觉得,穿越到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或许不是一件完全的坏事。
至少,在这里,她遇到了一个会默默把苹果让给她吃的人。
“信寄出去了?”陆承军忽然问。
“嗯,早上寄的。”沈青禾点头,“应该过几天就能到。”
陆承军没再说什么,但沈青禾能感觉到,他是关心这件事的。
晚上,沈青禾躺在床上,听着外间陆承军均匀的呼吸声,久久不能入睡。她不知道那封信能否真的震慑住贪婪的继母,不知道这个暂时的平静能维持多久。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无论未来有什么风雨,她都不会再是那个孤军奋战的沈青禾了。
窗外,秋夜的月光洒满小院,安宁而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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