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基地内,铁锤与锉刀的声响日夜不息,那是追赶时代的跫音。而远在京师的沈桃,思绪并未仅仅停留在仿制火炮与战舰之上。她深知,战争的胜负不仅取决于武器的优劣,更取决于人的运用与意志。
这一日,她再次求见皇帝。不同于以往谈论作物或技术,她这次带来的,是一份关于沿海防御与民间力量动员的条陈。
“陛下,”沈桃立于御前,神色沉静,“佛郎机舰船虽利,然其远来,补给不易,且对我沿海水文、暗礁、港湾分布,绝不如我朝渔民熟悉。靖海水师主力需应对敌之正面,难以兼顾漫长海岸线的每一处缝隙。臣妾以为,当行‘军民一体’之策,将沿海散居之渔民,暂时迁入有城墙防护之卫所、县城,既可免其遭夷寇掳掠屠戮,亦可化被动为主动。”
萧衍目光微凝:“迁民入城?此非易事,且恐扰民。”
“迁民是为保民。”沈桃语气坚定,“然迁民非为上策之全部。渔民世代以海为田,熟悉每一片暗流,每一处可泊浅滩,其操舟弄潮之能,远超寻常兵卒。朝廷可从中招募熟悉水性、胆大心细者,编练为‘海上民壮’或‘巡海乡兵’,配发少量轻便快船、响箭焰火,令其负责近岸巡哨、预警传递,甚至利用夜色、大雾,以小股袭扰敌之小型船只、侦查敌情。”
她进一步阐述其优势:“此等民壮,保家卫园之心最切,意志坚定;熟悉地形,可来去自如,如鱼入水;且耗费远低于正规水师,却能极大延伸我之耳目,弥补官方水师之不足。夷寇若敢分兵劫掠,必遭其痛击;若想悄然靠岸,亦难逃其监视。此为以我之长,补我之短,以民力助官军,共御外侮!”
萧衍听着,眼中光芒渐亮。沈桃此策,跳出了单纯依靠官军的框架,将广大的沿海民众也纳入了防御体系,这确实是一个全新的思路。既能保护百姓,又能借助民间力量,可谓一举两得。
“善!”萧衍抚掌,“安卿此议,深合‘寓兵于民’之古训,更切合当下海疆情势!朕即刻下旨,命东南沿海各省督抚、卫所指挥使,依此方略,妥善安置沿海渔民,并遴选可靠者编练海上民壮,配合水师行动!所需钱粮、轻舟、器械,由地方与兵部协同解决!”
圣旨迅速下达东南。起初,故土难离的渔民们对迁徙颇有抵触,但听闻是朝廷为保护他们免受夷寇杀害,且还有机会加入“民壮”保卫家园,许多青壮年反而踊跃起来。
很快,在一些遭受过佛郎机小队骚扰的沿海区域,第一批“海上民壮”被组织起来。他们驾驶着自家或官府提供的灵活舢板、小渔船,如同熟悉自家院落般,在近海的岛屿、礁石、港湾间穿梭。他们不与佛郎机的大船硬碰,而是像幽灵般,利用复杂的水文条件,监视着敌方动向。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队佛郎机士兵乘小艇试图偷袭一处已迁空、但位置重要的渔村,准备夺取淡水。他们刚靠近海岸,就被潜伏在礁石后的民壮发现。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升空,紧接着,周围几个方向的黑暗中亮起了示警的火焰。
几乎是同时,附近卫所的烽燧也被点燃,警讯迅速传开。偷袭的佛郎机小队见行踪暴露,岸上又有埋伏迹象,不敢深入,只得悻悻撤回。类似的袭扰与反袭扰,开始在漫长的海岸线上不断上演。
民壮们或许没有精良的武器,但他们凭借对家乡海域的绝对熟悉和保家卫国的决心,成功织起了一张无形而灵敏的近岸防御网,极大地限制了佛郎机人小股部队的活动,也为靖海水师提供了宝贵的情报。
消息传回,萧衍大为欣慰,对沈桃的远见更为赞赏。而仍在东南“观风”的周御史等人,在亲眼看到那些皮肤黝黑、衣着朴素的渔民,如何用最简陋的方式,一次次挫败夷寇的阴谋时,内心受到的震撼,丝毫不亚于第一次面对敌人炮火。
他们开始真正理解,所谓“民心可用”,并非一句空话。战争的伟力,最深厚的根源, indeed 存在于民众之中。笔与剑,士与民,在这场国难面前,似乎找到了一种新的、坚实的连接点。
海疆的烽火依旧,但一种来自底层的力量,正悄然汇聚,成为支撑帝国对抗风浪的又一道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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