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1年末,秦孝文王,也就是政的祖父,在正式登上王位三天之后,猝然长逝。
这位在太子之位上,隐忍了十几年的君主,他那短暂的、如同流星般的王朝,就此落幕。
这个消息,给刚刚稳定下来的咸阳政局,带来了巨大的震动。
但也让另一件事情,变得顺理成章,且迫在眉睫。
太子子楚,继位。
是为,秦庄襄王。
那个在赵国当了近十年人质、靠着商贾的资助和女人的枕边风,才得以归国的废物质子,终于,登上了那座,代表着秦国最高权力的王座。
而政,也因此,从太子之子,变成了真正的、名正言顺的太子。
尽管,正式的册封典礼,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筹备。
但她的身份,已经得到了整个帝国法理上的最终确认。
整个咸阳,都沉浸在一种,国丧与新君登基交织的、复杂而又微妙的氛围之中。
而东宫,则表现出了,与其地位相符的沉静与哀戚。
政,第一时间,就换上了素服。
她停止了所有娱乐性的活动,甚至连深夜与蒙恬、王贲的沙盘推演,都暂时中止了。
她每天所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是陪着母亲赵姬,闭门为刚刚去世的祖父,祈福诵经。
第二,则是用最工整、最肃穆的蝇头小楷,抄写《孝经》,并派人,送到刚刚登基、正在为父王守丧的、新君子楚的宫中,以示自己的哀思与孝道。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完美地,契合了宗法礼制对一个孝孙和太子的所有要求。
她向整个秦国,展现出了一种,超越年龄的、对传统的尊重和对礼法的遵从。
这让那些,原本还对她有些疑虑的、代表着宗室和老臣势力的老顽固们,都暗暗地点了点头。
——这位新太子,虽然年幼,但知礼,懂分寸。
是个好孩子。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政会一直这样沉静下去,直到她父亲的丧期结束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从王宫,送到了东宫。
而这份礼物,也让政,第一次,在咸阳,主动地,亮出了她那隐藏已久的、锋利的獠牙。
送礼的人,是子楚身边,最信任的一名老宦官。
礼物,被装在一个精致的、上了锁的木盒里。
老宦官宣称,这是新君,在悲痛之余,特意为太子,挑选的一份惊喜。
当着所有人的面,政用一种充满了孺慕之情的、激动而又期待的表情,接过了那个盒子。
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母亲赵姬,和贴身侍从赵高。
然后,才用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了那把铜锁。
盒子打开的瞬间,赵姬的脸上,血色尽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被压抑住的惊呼。
而赵高的瞳孔,则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盒子里,没有珠宝,没有玉器,也没有任何珍贵的玩物。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眉目清秀,但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早已没了呼吸的……少年。
他的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致命的勒痕。
这,就是新君,送给他的太子的、第一份礼物。
一具,死因可疑的、年轻的尸体。
赵姬被吓得浑身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而政,在最初的一瞬间震惊之后,脸上,却迅速地,恢复了那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
她伸出手,探了探那少年的鼻息,又摸了摸他早已冰冷的颈动脉。
确认,他已经死透了。
然后,她将目光,转向了盒子的角落。
在那里,放着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竹简。
她展开竹简。
上面,是她父亲子楚,那略显浮华的笔迹。
内容,很简单。
“此子,乃成蟜之伴读。于宫中,口出狂言,非议储君,言语之间,多有不敬。父王念及手足之情,不忍重罚成蟜。故,以此子之命,代为受过。以儆效尤。望我儿,引以为戒,兄弟之间,当友爱和睦,不可再生嫌隙。”
政看着这短短的几行字,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的心中,却早已是,一片冰冷的、彻骨的寒意。
她读懂了。
她读懂了,她这位仁慈的父亲,送来的这份礼物背后,那所有隐藏的、血淋淋的含义。
这是警告。
子楚在用这个伴读的命,来警告他那位,同样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弟弟,成蟜。
——不要以为,我刚刚登基,就会对你心慈手软。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在赵国任人欺凌的质子了。
我,是君。
而你,是臣。
再敢有任何不臣之心,这个伴读,就是你的下场。
这也是示威。
他在向整个秦国的朝堂,展示他那属于新君的、冷酷的獠牙。
他在告诉所有人,他,已经学会了,如何用杀人这种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来清除异己,巩固自己的权力。
但同时,这更是,对自己儿子的一种考教与敲打。
他将这具尸体,这个烫手的山芋,直接送到了东宫。
他要看一看,他这个年仅八岁的、聪慧过人的儿子,将如何,来处理这件,足以引发巨大政治风波的棘手之事。
如果你处理得好,那么,你就有资格,成为我最得力的帮手。
如果你处理不好,因此而激化了与成蟜一派的矛盾,那么,你就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在用一种最冷酷、最帝王的方式,为自己的儿子,上了,关于权力的、第一堂,也是最血腥的一课。
“娘。”
政缓缓地,将那张竹简,重新折好,放回了盒中。
她抬起头,看向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赵姬,语气,平静得可怕。
“你先回房休息。这里,交给我。”
赵姬看着女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间,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政和赵高。
以及,盒子里那具,冰冷的尸体。
“主人……”
赵高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不知道,政打算怎么做。
是毁尸灭迹?
还是将此事,捅到太后那里去?
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是一步险棋。
政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空白的竹简,和一把刻刀。
然后,她开始,一笔一划地,在竹简上,刻下了一封信。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
仿佛,她不是在写信。
而是在,为某个人,准备一份……墓志铭。
写完之后,她将竹简,吹干墨迹,卷好,递给了赵高。
“你,亲自,去一趟成蟜的府上。”
她的声音,冰冷,而又清晰。
“不必见成蟜。将这份竹简,交给他的老师。然后,什么都不要说,立刻回来。”
赵高接过那卷,还带着一丝温热的竹简,躬身领命。
他没有问,竹简上写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只需要,做主人那最忠实的手,就够了。
当赵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
政,缓缓地,走到了那个装着尸体的木盒前。
她伸出手,轻轻地,合上了盒盖。
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仿佛,是在为一个时代,画上句号。
她看着那个盒子,眼神,幽深如海。
“父亲……”
她低声地,喃喃自语。
“您送我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现在,也请您,看一看,您的女儿,为您准备的……回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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