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医院的走廊里还弥漫着消毒水和早餐摊飘来的混合气味。中年男人楚义攥着皱巴巴的衣角,脚步匆匆地停在医生值班室门口。玻璃门上的水汽被他用袖口擦出一小块透明,里面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对着保温杯吹热气。
医生同志,他轻轻叩门,声音里带着熬夜未消的沙哑,昨儿在河岸边救我家小海的那位儿科女医生,您知道是哪位不?
值班医生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刚睡醒的迷蒙:不清楚哦,夜里的事乱糟糟的。等八点儿科上班了,你去护士站问问,她们消息灵通。
楚义连声道谢,转身往食堂跑。蒸笼里的包子还冒着白气,他捡了六个肉包、两根油条,又让师傅盛了三碗胡辣汤,用塑料袋裹了三层才往病房赶。推开207病房的门时,儿子小海正趴在妻子段芳的怀里哭,眼泪把她的蓝布褂子洇出好大一块深色。
小海,看谁来了?段芳把儿子的脸转过来。小海抽噎着抬眼,看见爸爸手里的塑料袋,突然地一声哭得更凶,挣扎着从妈妈怀里扑出去:爸爸!我要吃包子!
楚义一把将儿子举过头顶,转着圈说:咱小海是男子汉,掉水里都没怕,吃个包子还哭?小海的眼泪挂在睫毛上,却咯咯地笑起来,伸手去够爸爸口袋里的塑料袋。段芳和坐在床边的老人都松了口气,病房里终于有了点活气。
小义,恩人问到了吗?老人拄着拐杖站起来,在地板上磕出轻响。
爸,先吃饭。楚义把早餐摆在床头柜上,儿科医生上班了我就去问。倒是您说的那个叫骁龙的小伙子......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段芳递过纸巾,话没说完就被楚义打断。
你留下看小海,我一个人就行。他咬了口包子,真找不到再说。
一家人正吃着饭,门被轻轻推开。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进来查房,胸前的铭牌写着。她摸了摸小海的额头,又翻看老人的眼睑:大爷,小朋友,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小海嘴里塞着油条,蹦跳着展示自己的活力,逗得张医生笑起来。
张医生,楚义赶紧放下筷子,您知道昨天在河岸边救我儿子的女医生是谁不?
张医生想了想说:听随车的护士说,好像是儿科的乔惠医生。不过她特意交代别声张,我们还说这好事该宣传呢。
该宣传!太该宣传了!楚义激动地站起来,乔医生现在在科室吗?
她应该在东头VIp病房,照顾她男朋友......也有人说是同学。张医生收拾着听诊器,昨儿就是他俩一起救的人。
病房里突然爆发出欢呼声。小海拍着小手喊找恩人,老人激动得直抹眼泪。段芳留下来看孩子,楚义和老人攥着没吃完的包子,快步往VIp病房走。走廊尽头的201病房门紧闭着,楚义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谁呀?屋里传来清亮的女声,像山涧的泉水叮咚。
楚义心里一喜,这准是乔医生!他提高声音说:乔医生,我是昨天您救的小孩的爸爸!
门内,李骁龙正给孙晓凤递纸巾。两人刚吃完早餐,听到敲门声对视一眼。肯定是来道谢的。李骁龙压低声音,这点事不值当,你就说认错人了。
孙晓凤点点头,把门拉开条缝,露出半张脸:叔叔好,我不是乔医生,您认错了。
楚义愣住了。眼前的姑娘扎着马尾辫,校服外套上还别着一高的校徽,确实不像医生。他扭头看老人,老人也眯着眼睛端详:姑娘,那你知道乔医生和她男朋友在哪吗?
我是学生,不清楚。孙晓凤心里打鼓,小声嘀咕,乔惠姐有男朋友了?
这话轻得像蚊子叫,楚义没听见,又问:那你认识一个叫骁龙的小伙子不?听说他住这儿。
不认识。孙晓凤眼珠一转,可能昨夜就出院了吧。
楚义和老人顿时泄了气,叹着气说了句打扰了,转身往回走。门在身后关上,李骁龙冲孙晓凤竖大拇指:反应够快。
快什么呀。孙晓凤撇嘴,你完了,乔惠姐都有男朋友了。
李骁龙手里的玻璃杯地撞在桌角: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粗暴的敲门声,震得墙壁都在颤。谁呀?敲这么响!孙晓凤皱眉。
我,乔惠的男朋友褚涛!开门!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木头,又粗又硬。
孙晓凤的嘴张成o型,半天合不拢:说曹操曹操到......
李骁龙的脸瞬间沉下来。他想起初中时,乔惠的课桌里总塞满情书;想起市农专的林荫道上,总有男生骑着摩托车跟在她身后。这么好的姑娘,有男朋友也正常。可他怎么就没想过,让她来照顾自己,会让她男朋友误会?
晓凤,躲我后面。李骁龙把她拉到身后,伸手去拧门锁。门刚开一条缝,就被外面的人猛地推开,带着雪茄烟味的风灌了进来。
门口站着的男人比李骁龙高出半个头,梳着油亮的大背头,圆框墨镜滑在鼻尖上,露出下面倨傲的眼睛。花衬衫的领口敞着,金项链随着呼吸晃悠,黑色喇叭裤包裹着粗壮的小腿,白色皮鞋上沾着泥点。他身后跟着两个男人,高个的佝偻着背,矮个的脖子伸得像鹅,两人都叼着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孙晓凤,口水快流到下巴上。
李骁龙,你个缩头乌龟!褚涛把雪茄往地上一扔,用皮鞋碾着,敢泡我的女人?
李骁龙挡在孙晓凤身前,眼神像淬了冰:你想干吗?
褚涛被他的气势镇住,愣了愣才缓过神:你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李骁龙的声音斩钉截铁。
褚涛冷笑一声,挺了挺肚子,政府门口那排门面房见过没?褚记饭店、金成家电,都是我家的。我爸褚金成,人称褚百万,咱镇首富,听过没?
听过。李骁龙想起父亲跟山林伯闲聊时提过这个名字,但没听过你。
褚涛的脸涨成猪肝色,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拍在床头柜上:这里是两万,你拿上,以后离乔惠远点。
你是她男朋友?李骁龙瞥了眼钱,我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
我们闹别扭呢!褚涛急了,她跟你在这儿不清不楚,就是气我!他身后的高个男人突然插话:识相的赶紧拿钱,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就是,矮个男人搓着手,惹了我们老大,把你剁了喂桂河的鱼!
大狗二狗闭嘴!褚涛呵斥道,转而对李骁龙露出假笑,伸手想去拍他的肩膀,骁龙兄弟,我知道你刚考上大学,家里不容易。你想想,四年大学读下来,你拿啥给乔惠幸福?跟着我,她要啥有啥。你要是真心为她好......
李骁龙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他想起昨晚在河边,乔惠跪在地上给小海做人工呼吸,头发上的水珠滴在泥地里;想起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老人,冻得嘴唇发紫。这样的姑娘,值得最好的。
你说的有道理。李骁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乔惠的幸福,该由她自己选。
褚涛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墨镜滑到鼻尖也没察觉: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冲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大狗二狗立刻摩拳擦掌地往前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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