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惠,走,办出院手续去!我可以回家了,哈哈,太棒了!”李骁龙激动得把乔惠抱起来转了个圈,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脸上,满是雀跃。
乔惠被他转得咯咯笑,落地时却轻轻抿了抿唇,语气里藏着点失落:“这么快就完全康复了?”
李骁龙愣了一下,放下她:“是啊,怎么了?我身体素质本来就好,康复快不好吗?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啊。”乔惠赶紧摇头,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太快了。”她忽然抬起头,转移话题,“对了,楚叔叔说让你去他家给女儿当家教,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不打算去了。”李骁龙干脆地说,“一来住别人家不习惯,二来我没做过家教,怕耽误人家孩子。”他反问,“那你呢?继续在卫生院上班,还是让楚叔叔引荐去龙江?”
乔惠拉住他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臂膀上:“你希望我去哪?”
“这得看你自己啊,是你的自由。”李骁龙认真道,“留在这,有你爸照拂,安稳;去龙江,机会多,但挑战也大,你爸未必能时时帮衬。”
乔惠点点头,又问:“那你毕业后打算去哪?”
“说不好,但至少未来六年会在龙江。”李骁龙眼里闪着光,“本科读完想考研究生,反正不回桂河街了。”原来他早有规划。
乔惠心里那点犹豫忽然落了地,笑着捶了他一下:“行,我知道了。”
两人回到卫生院,孙晓凤已经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见他们进来,举着出院证明蹦蹦跳跳:“骁龙哥,乔惠姐,都弄好啦!”
李骁龙办好手续,乔院长还在外地学习,没能当面道别,只好托乔惠转达谢意。韦副院长特意安排了120救护车,送李骁龙、孙晓凤和他们的行李回龙凤村。
临别时,乔惠站在卫生院门口,眼圈红红的。车启动的瞬间,她忽然追了上来,跟着车跑了几步,挥着手喊:“到了给我打电话!”
车窗里,李骁龙和孙晓凤也在挥手,孙晓凤哭着喊:“乔惠姐,我们会想你的!”李骁龙看着乔惠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路的拐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救护车刚进龙凤村,李骁龙就远远看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进进出出的,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车刚停稳,众人就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候:“龙娃回来啦!”“可算好利索了!”大家笑着帮他们搬东西,热闹得像过年。
“是骁龙回来了!”屋里传来李金山的声音,他和曲文秀快步迎出来,离着三尺远就站住了,定定地打量着儿子——干净的衬衫,利落的短发,比去时精神了太多,夫妻俩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爸,妈,我回来了。”李骁龙走上前,一把将两人搂在怀里,声音哽咽。曲文秀摸着他的胳膊,眼泪掉个不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哭啥!”孙山林在一旁笑着拍李金山的肩膀,烟卷在嘴角颤了颤,“大将军找回来了,龙娃也康复了,这是双喜临门!该高兴才对!”
“对对对,双喜临门!”众人跟着附和,笑声、说话声混在一起,飘在龙凤村的上空,暖融融的。
听到大将军失而复得,李骁龙很是意外。从他记事起,龙凤村包括周边十里八乡,牛被偷是常事,几乎没有一家能找回来。
李骁龙和大将军感情极深。这头牛刚几个月大时,还是头白生生的牛犊,李金山花五百块从牛市上把它牵回了家。
那时李骁龙刚上小学四年级。记得那天放学,他挎着书包蹦蹦跳跳往家跑,快活像只撒欢的兔子。刚到门口,就见院子里围了几个人,正对着一头小白牛犊评头论足。那牛犊“哞哞”叫着,围着拴牛桩转来转去,蹄子在地上踩出杂乱的印子,睫毛上挂着水珠,顺着白毛滚下来——竟是在哭。
“爸爸,它为啥哭啊?”李骁龙躲在李金山身后,探出小脑袋问。他还是头回见牛流泪。
“想它娘了呗。”李金山摸了摸他的头,“刚到咱家认生,你对它好点,多割点嫩草喂它,熟了就不哭了。”
李骁龙赶紧进屋抄起镰刀,挎上荆条编的篮子就往田埂跑。他专挑那种嫩得掐得出水的青草——这是跟妈妈学的,牛最爱吃这个。等割满一篮回家,天已经擦黑,牛犊正趴在地上喘气,见他过来“呼”地站起来,后退两步瞪着他,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
“别怕,给你吃草。”李骁龙蹲下来,递过一把青草。牛犊嗅了嗅,又看了看他,迟疑着叼走一小口。大概是饿极了,嚼了两下就放开了胆,大口大口吞咽起来,每吃几口就抬头看他一眼,像在确认安全。一篮草很快见了底,妈妈端来一盆拌了麸皮的料水,它也喝得精光。吃饱喝足后,它的叫声柔和了许多,像是在说“谢谢”。
日子一天天过,李骁龙每天放学都去割草,夏天带它去河边喝水,冬天把晒暖的干草堆在它圈里。一年多后,小白牛长成了壮实的大公牛,体格比队里的老黄牛还高出一头。它肌肉紧实,皮毛发亮,肩宽背平,蹄子像铸铁似的结实,配上一身雪白的毛,活脱脱一副“大将军”模样,村里人便都叫它“白大将军”,简称大将军。
这牛不仅壮实,还是家里的“功臣”。它成了十里八乡最抢手的种牛,配种一次能赚十块钱,每月都能给家里添笔收入;干活更是顶呱呱,拉犁耕地赛过四轮车,一头能抵别家两头牛的力气。李金山常对着它叹气:“这哪是牛,是咱家的顶梁柱啊。”
后来,为了供李骁龙上县一高,家里实在凑不出学费,李金山咬着牙把老黄牛卖了。那老黄牛是生产队解散时分的,跟着李家快十年了,温顺得很,从不抵人踢人,还会帮着照看门户——有回夜里进了狼,还是它用角撞门把狼赶跑的。
卖牛那天,老黄牛像是知道要被牵走,头往门框上撞了两下,哞声拖得老长,像哭似的。曲文秀和李骁龙从地里回来,听说牛被卖到了西山,扔下锄头就追,跑了几里路爬到半山腰,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母女俩坐在路边哭得直抽噎。
那天晚上,曲文秀没做饭,蒙着被子躺了一夜。她总说:“这牛跟家里人似的,看着它长大,哪能说卖就卖……”李骁龙也难受了好几天,后来见大将军越来越壮实,能替老黄牛干活了,心里才慢慢好受些。他常摸着大将军的脖子说:“以后咱家就靠你了。”
如今听说大将军找回来了,李骁龙心里又热又酸——这牛于他而言,哪里只是牲口,分明是陪着他长大的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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