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龙刚踏进医学院的阶梯教室,后排就响起一阵细碎的议论声。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袖口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机油,和周围穿白大褂、捧着《解剖学》的学生比起来,像棵误闯苗圃的老槐树。
“那不是篮球社的李骁龙吗?他怎么来这儿了?”
“听说他是来选修的,农机专业的学医学?太离谱了吧。”
“上次迎新晚会他扣篮超帅的!没想到还会来上这种课……”
女生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有好奇,有调侃,还有几个偷偷拿出相机想拍。李骁龙假装没听见,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刚把楚娅凤塞给他的“重点笔记”摊开,旁边就有人戳他胳膊。
“学长,你果然来了!”楚娅凤抱着书挤过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刚才路过护士站,护士长还问我,‘你们篮球社的大明星怎么跑我们这儿听课了?是不是想转行当校医?’”
李骁龙瞪她一眼:“别瞎起哄,我是来学东西的。”话音刚落,教授拿着颅骨模型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当教授讲到“肱骨骨折的应急处理”时,李骁龙听得格外认真,手指在笔记本上画着简易的固定示意图——这让他想起车间里工人被零件砸到胳膊的场景,当时手忙脚乱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后排的议论声渐渐小了,有女生悄悄观察他:这人记笔记时眉头皱得很紧,遇到重点会用红笔圈出来,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着,节奏竟和篮球拍击地面有点像。
课间休息时,楚娅凤递给他一瓶水:“怎么样?听得懂吗?肱骨就是胳膊肘上面那截骨头,上次你帮赵磊抬机床时,他差点摔断的就是这个。”
李骁龙点头,刚要说话,几个女生端着水杯凑过来,其中一个胆子大的问:“李学长,你学这个是想给篮球社当队医吗?”
没等他回答,楚娅凤抢先开口:“他是为了研究‘农机作业损伤急救’,比单纯当队医厉害多了!”她晃了晃手里的书,“回头他还得教我们怎么处理机器绞伤呢,你们谁家里有农机的,说不定还得求他指导呢。”
女生们听得一愣,再看李骁龙时,眼神里多了点敬佩。李骁龙摸摸鼻子,翻开笔记本继续画示意图——他忽然觉得,这些曾经觉得陌生的骨骼、神经,和挖薯机的齿轮、链条也有相似之处:都得搞懂结构,才能在出问题时,稳稳地托住该托住的东西。
上课铃响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后排女生们的议论声停了,有人已经翻开书,目光落在了黑板上的“肱骨解剖图”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笔记上,楚娅凤画的重点符号像小小的箭头,正领着他往一片全新的天地里走。
教授在讲台上举起骨架模型,指着肩胛骨的位置讲解受力原理时,李骁龙忽然举手。
“老师,”他站起来,声音带着点工装外套的厚重感,“如果是被农机的传送带卷伤,造成肩关节脱位,现场固定时是不是得注意避免二次拉扯?”
教室里静了两秒。教授愣了下,随即点头:“你说得对,机械损伤的脱位往往伴随软组织撕裂,固定角度确实比普通摔伤更讲究。你接触过这类病例?”
“车间里有师傅遇到过。”李骁龙挠挠头,坐下时才发现,后排女生们的目光变了——刚才的好奇变成了认真,有人甚至开始在笔记本上记他说的话。
楚娅凤凑过来,用课本挡着脸笑:“可以啊‘农机医生’,一来就给教授上了一课。”
下午的实验课更热闹。当大家围着解剖台研究标本时,李骁龙盯着那些神经走向图,忽然低声跟楚娅凤说:“你看这神经分支,跟挖薯机的液压管布局有点像,都是从主干分出去,哪根堵了都会出问题。”
这话被旁边的女生听见,有人噗嗤笑了:“哪有人把神经比液压管的?”但笑完又忍不住凑近看——还真有点像。
下课铃响时,李骁龙收拾东西准备走,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追上来,递给他一张纸条:“学长,这是我们学习小组的qq群号,你加入进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们。我爷爷是农机站的,他说你们的挖薯机特别好用。”
李骁龙接过纸条,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又有几个女生围过来:“我们下周要去社区做急救宣传,你懂农机损伤处理,能不能来帮忙讲讲?”
他看着眼前一张张认真的脸,忽然觉得自己这棵“老槐树”,好像没那么突兀了。楚娅凤在旁边推他:“答应啊,正好给咱挖薯机做个活广告。”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并在一块儿。李骁龙掏出手机进了群里,立刻弹出消息:“欢迎李学长!”后面跟着一串笑脸表情。
“你看,”楚娅凤踢着路边的石子,“大家不是觉得你奇怪,是觉得你厉害——能把农机和医学凑到一块儿,本身就挺酷的。”
李骁龙看着群里跳动的消息,又想起车间里那些等着他回去调试的机器,忽然明白:所谓跨界,不过是把这边的道理,用到那边的事上。就像此刻,医学院的知识在发酵,而他的挖薯机,说不定正等着这些知识,变得更让人放心。
社区急救宣传那天,李骁龙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却还是被楚娅凤拽着套上了件印着“应急救护”的马甲。两人刚把农机损伤案例的展板支起来,就围过来不少大爷大妈。
“小伙子,这机器咋还能伤着人?”一位大爷指着展板上的传送带示意图皱眉。
“主要是操作时走神,或者机器没装防护罩。”李骁龙拿起模型演示,“您看,要是手不小心卷进去,得先关电源,再用硬纸板固定住胳膊,千万别硬拽……”
他讲得实在,连怎么用三角巾包扎、怎么判断骨头有没有错位,都结合着农机作业的场景说,大爷大妈们听得频频点头。楚娅凤在旁边帮着递宣传册,看他比划“肘关节固定姿势”时,突然想起他给挖薯机装挡板的样子——都是想把“容易坏的地方”护得更牢。
中途休息时,几个医学院的女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学长,你们厂招不招懂急救的兼职?我可以去给工人做培训!”“我奶奶种了三亩红薯,能不能用你们的机器?”
李骁龙刚掏出手机要记联系方式,楚娅凤突然喊:“快看那边!”社区广场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省农机创新展的新闻,他们的挖薯机和苏晚培育的红薯品种并排出镜,记者还采访了李金山,镜头里的龙凤村队长举着红薯笑:“这机器配这薯种,咱农民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围观的人都凑到屏幕前,有人指着挖薯机喊:“这不就是刚才小伙子讲的那个机器吗?”李骁龙的脸有点热,却忍不住挺直了腰板。
散场时,楚娅凤抱着剩下的宣传册,忽然说:“刚才有个阿姨跟我说,她儿子在农机厂上班,总嫌安全培训麻烦,回头我把你讲的录成视频发给他。”
“行啊,”李骁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下次实验课学包扎,你也录下来,我拿回车间给师傅们看。”
晚风里飘来食堂的饭菜香,两人并肩往学校走。医学院的路灯亮得比农机院早,光晕落在李骁龙的工装上,把那点机油渍照得像颗小星星。他忽然觉得,所谓的“跨界”从来不是拧巴的事——就像机器需要人来操作,人需要医学来守护,这些看似不搭界的事,凑在一起,才能让日子转得更顺。
“对了,”楚娅凤踢了踢他的鞋跟,“下周解剖课要摸真人骨骼,你可别吓得手抖。”
李骁龙哼了一声:“我连齿轮错位都能修,还怕几根骨头?”话虽硬气,耳根却悄悄红了——他昨晚对着楚娅凤给的骨骼图,愣是把“尺骨”和“桡骨”记混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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