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微风穿过庭院,拂动细密的竹帘,带来一阵草木的清苦气息。
白岳轼的府邸不似穆歌那般深沉威仪,亦不似皇宫那般金碧辉煌,反倒更显疏朗闲适。院中几竿翠竹倚石而立,角落一株老梅树绿叶成荫,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你们在此稍侯,我去唤他出来。”白岳轼嘱托好之后离开。
“这凡间比本尊想象中要有意思的多。”东城千念随意坐下,目光掠过窗外的竹影,唇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穆歌精准地捕捉到他这一笑,挑眉问道:“凡人确实有趣。每次见白兄,你都一副瞧见了什么有趣玩物的模样,活像话本里的反派。”
“怎么,莫不是他的醋你都吃?”东城千念侧过头,粉瞳里漾开极浅的涟漪,似笑非笑地反将一军。
穆歌低笑一声,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东城千念搁在桌面的手背,那双浅蓝灰色的瞳孔在明亮光线下流转着玩味的光彩:“他的醋有什么好吃?我只是好奇,是什么引得我们魔尊大人屡次侧目。”
他语气亲昵,带着独有的狎昵,“莫非……白兄身上有何特殊之处,是我未曾发现的?”
“少耍贫嘴,”穆歌收敛了几分笑意,正色几分,“感觉到什么了吗?”
东城千念任由他指尖作乱,慵懒地向后靠了靠:“一条修为低劣的小妖,气息微弱混乱,连那鹿妖的一半都不及。倒是藏得还算小心,可惜惊惧之下,妖气泄得如同黑夜里的萤火。”
穆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来是真吓坏了。你这魔尊,倒是记仇的很,还惦记着贺兰辞呢?”
“本尊只是记性尚可。”东城千念淡淡道,指尖微动,反过来勾住了穆歌的手指,轻轻一握便松开,动作快得仿佛错觉。
恰在此时,脚步声由远及近。白岳轼去而复返,身后果然跟着一个身影。
“好清秀的公子哥,”穆歌眼前一亮,笑着打量那几乎完全藏在白岳轼身后的少年,“能让白兄这般上心,看来非同一般。”
白岳轼语气带上一丝难得的温和与认真:“前几日去陵园祭母,归来时在路边捡到他,伤得重,我便带回来养着了。”
那少年穿着一身明显不合体的、属于白岳轼的旧青布衫,更显得身形单薄脆弱。
他低着头,浓密的褐色发丝垂下,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俏苍白的下巴。他紧紧跟在白岳轼身后,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揪住了白岳轼的一小片衣角,步履迟疑,仿佛恨不能将自己完全藏匿起来。
“别怕,”白岳轼侧头,声音放得极轻,安抚道,“这两位是我的好友,不是坏人。”
然而,当那少年怯生生地抬眼,目光触及坐在一旁淡然饮茶的东城千念时,他像是被无形的冰针刺了一下,猛地瑟缩起来,整个人几乎要缩到白岳轼背后去,连细微的呼吸都屏住了,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这位是……?”穆歌站起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缓步走近。他刻意收敛了身上那迫人的气场,显得温和许多。
少年抬起眼睛,飞快地瞧了穆歌一眼,又立刻垂下,声音轻若蚊蚋,带着颤音:“月…月离,见过穆公子。”
“月离?”穆歌将这名字在唇齿间回味一番,勾唇一笑,赞道,“很好听的名字,与你很配。”他转而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白岳轼,调侃道,“好你个白岳轼,金屋藏娇这等喜事,怎么都没跟兄弟说一声?”
他语气亲昵,巧妙地化解着紧张气氛,随即又看向月离,语气温和却不容回避,“不知月离……来自何族?”
月离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才极诚恳地低声回答,头垂得更低:“穆公子果然聪明……月离,是妖族之人。”
穆歌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他回头瞧了瞧自始至终默不作声、仿佛一切与己无关的东城千念,又看看眼前这位低头胆怯、身躯已在微微发抖的小蛇妖,心下顿时了然。
他唇角笑意加深,带着几分戏谑问道:“月离小友,你这般害怕……难不成,与我们这位千念兄,是旧识不成?”
月离立刻用力摇头,嘴唇抿得发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那恐惧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品茶的东城千念放下了茶盏。白瓷杯底与红木桌面轻轻磕碰,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这紧绷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抬眸,那双妖异的粉红色瞳孔平静无波地看向月离,声音冷淡,听不出丝毫情绪:“本尊可不会识得一条修炼不过三百年的青蛇妖。”
他话音一顿,月离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猛地一颤,竟不自觉地往后踉跄了半步,幸得白岳轼及时伸手在他背后轻轻一挡,才稳住身形。
东城千念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淡淡道:“但本尊也着实好奇,你为何会如此惧怕本尊?你我之间,理应并无仇怨。”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威压,月离脸色愈发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泛白。
他张了张嘴,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您…您身上的气息,非常…非常强大……”他这话说得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显然未尽实言,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却做不得假。
白岳轼见状,心下怜意大盛,立刻上前一步,巧妙地将月离护得更严实了些,笑着打圆场:“千念兄威仪深重,别说这小妖了,我有时见了你心里都发怵。好了好了,别吓唬小孩子了。”
他轻轻拍了拍月离的背,柔声道,“没事了,先去后院寻些点心吃,我等下便过去。”
月离如蒙大赦,飞快地对着众人行了个礼,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前厅,那抹青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帘笼之后。
白岳轼目送他离开,这才转身,无奈地对穆歌和东城千念笑了笑:“这孩子胆子小,经不起吓,让你们见笑了。”
穆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重新落座:“看来白兄这次是捡了个宝贝,护得紧啊。”他话音刚落,却见东城千念忽然微微侧首,粉瞳转向厅外廊庑的方向,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极淡的、了然的弧度,那神情仿佛嗅到了什么有趣的气息,正期待着下一场好戏的开锣。
穆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并未察觉异常,正欲开口询问,东城千念却已收回目光,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一副悠然看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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