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谷村临时搭建的救治区域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哀嚎与呻吟声不绝于耳,但秩序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一名身着药医阁三品官服、神色冷峻的女子正蹲在一名腿部重伤的村民前。
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年华,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面容严肃,嘴唇紧抿,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土棕色,与她那双同样色泽的、锐利如鹰的眼眸相得益彰。
她便是以脾气火爆、医术高超尤其是外伤包扎着称的白忆??。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白忆??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她手法极其熟练地清理着伤口腐肉,动作快、准、稳,仿佛感受不到伤者的痛苦哀嚎。旁边的助手紧张地按住不断挣扎的村民。
“师父,金疮药!”
一个略显稚嫩却十分沉稳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同样穿着药医阁的官服,竟是三品衔!
她面容清秀,眼神聪慧灵动,正是白忆??的得意弟子、素有天才之名的贾念潼。她迅速递上所需的药粉,眼神专注地看着师父的操作,不时低声补充一句:“《百草经》有云,此伤可辅以三七粉化瘀,但需控制分量,恐与金疮药性相冲。”
“多嘴!”白忆??头也不抬,冷声斥了一句,但手下却微妙地调整了用药的比例。贾念潼早已习惯师父的脾气,也不恼,只是默默观察学习,并及时递上下一件工具。
另一边,相对空旷的场地上,白岳轼正与土木阁的欧阳思远对着摊开的地图激烈讨论着。
“重建房屋绝不能在原址,地脉受损,土质松动,需整体向南迁移半里。”白岳轼指着地图,语气沉稳有力。
“南面地势较低,若遇雨季,恐有内涝之患。”欧阳思远蹙眉反驳,“不如依东坡而建,只需加固山体,便可……”
“东坡有断层,风险更大……” 两人各执一词,却都是为了村子的长远考量。
而在临时搭建的粥棚旁,月离正挽着袖子,小心翼翼地给排队的村民分发稀粥和干粮。
他动作还有些生涩,眼神却十分认真,每当有老人或孩子接过食物向他道谢时,他苍白的脸上便会浮现出一丝腼腆而真诚的笑意。
白岳轼讨论间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粥棚方向,恰好看到月离正费力地抱起一袋粮食,身形显得有些单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那眼神中带着清晰的欣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欢。
他甚至下意识地朝那边挪了半步,似乎想过去帮忙,但又被欧阳思远拉回了讨论中。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骚动。只见穆歌搀扶着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被搀扶的人正是东城千念,他依旧是一身黑金衣袍,银发披散,除了脸色比平日更苍白几分,看起来并无太大异样,甚至还能自己行走。
“穆公子!东城公子!”有人认出他们,连忙打招呼。
穆歌面色凝重,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径直搀着东城千念朝着村子边缘一处较为偏僻、暂时无人使用的破旧小木屋走去。
东城千念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气息略显虚弱地对穆歌低语:“……别声张,莫让他人知晓本尊受伤。”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静,但穆歌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几乎大半都倚靠在自己身上。
穆歌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点头应下:“放心。”
两人迅速进入木屋,穆歌反手便将破旧的木门闩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和声音。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墙壁的裂缝中透入,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
门闩落定的瞬间,东城千念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仿佛瞬间泄去,身体猛地一晃,若非穆歌及时扶住,几乎要软倒在地。
“千念!”穆歌惊惶地低呼一声,连忙将他小心地扶到屋内唯一一张铺着干草的破旧木板上坐下。
“无碍……”东城千念还想逞强,却被穆歌严厉的眼神打断。
“别动!”穆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和心疼。他蹲下身,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解开东城千念早已被暗红色血液浸透、粘连在伤口上的衣袍。
随着衣衫褪下,狰狞的伤口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那并非简单的利器伤,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祥的暗色,甚至隐隐有一丝极淡的黑气萦绕,显然是被蕴含强大破坏力的能量所伤,虽未伤及根本,但失血过多,且那股力量仍在阻碍着伤口的愈合。
鲜血仍在不断地从伤口中渗出,顺着他苍白的皮肤滑落。
穆歌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哽咽,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声音沙哑:“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他低下头,无比专注而轻柔地为他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迹,然后将药粉小心地洒在伤口上。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东城千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仰着头,闭着眼,长长的银色睫毛因为忍痛而轻轻颤抖着,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能感受到穆歌指尖的微颤和那份小心翼翼的心疼。
忽然,他抬起一只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穆歌的脸颊。
穆歌动作一顿,抬起泛红的眼睛看向他。
东城千念缓缓睁开眼,粉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穆歌,唇角艰难地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声音低哑而缓慢:
“能得穆公子……如此悉心照料……本尊这伤……倒也不算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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